但公主又如何不知道他們的這個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雖然總是說,我將我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了你,並且將她稱為生於紫室者,但即便到了她即將離開君士坦丁堡往亞拉薩路去的時候,他也沒有說過要恢複自己的婚生子女身份。也就是說,她依然隻是個私生女,而且因為她的嫁妝中已經有了塞浦路斯這枚最為重要的籌碼,他幾乎沒有給她任何其他的補貼。
也就是說,她現在勉勉強強湊足了一船的嫁妝,完全來自於兩個母親的饋贈,一個是她的親生母親,而另一個則是西奧多拉。她擔心西奧多拉觸怒曼努埃爾一世,希望她將這些珠寶和絲綢收回,而西奧多拉卻隻是疲憊的歎了口氣。
“瑪利亞公主出嫁的時候,完全遵照了一個拜占庭公主應有的規模,有野獸,有軍隊,有家具和器皿——雖然這些野獸差點奪走了她的性命。而你……我是說,這樁婚事來得過於匆忙……這些你都沒有,那麼至少在其他地方,你應該獲得補償。”
曼努埃爾一世一邊將這樁婚事描繪得天花亂墜,又對公主不聞不問,隻是將第一個妻子的遺產轉給了公主一部分,也隻有些衣物和金幣,簡直就是寒酸至極,安娜甚至沒有願意隨她一同出嫁的侍女。
想想也真是可笑,曼努埃爾一世真正的私生女嫁給了一個國王,而國王的婚生女卻隻能嫁給一個騎士,她們的嫁妝更是有著天壤之彆。
是,塞浦路斯是公主的嫁妝,她和她的丈夫將來會居住在塞浦路斯,並且塞浦路斯的稅款與其他產出也都屬於他們,他們隻要定時的向曼努埃爾一世繳納貢賦就可以。
但毫無疑問,最初的時候他們會非常艱難。
一旦十字軍的騎士們得到了塞浦路斯,他們就必然不會再容許塞浦路斯在自己與撒拉遜人中反複橫跳,他們需要不斷的驅逐和擊退那些來犯的撒拉遜艦隊,這就意味著,這些人一旦來到了塞浦路斯島,很有可能要先建起堡壘和城牆,還有艦隊。
西奧多拉不能確定曼努埃爾一世是否願意調撥一部分艦隊給他的女兒和女婿,或許曼努埃爾一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用塞浦路斯來換取他所需的錢財,樹木,工匠和士兵。
當然,聖地的騎士團或許會提供錢財和援助。但這樣的話,塞浦路斯應該屬於哪個人就不好說了,沒有什麼人願意白白的付出,而不謀求回報的,尤其是聖殿騎士團的那些騎士們,他們對於塞浦路斯早已虎視眈眈,在聽說曼努埃爾一世願意將塞浦路斯作為嫁妝送給塞薩爾的時候,他們表現的比這個將來的所有人還要興奮。
可以想象,如果因為手頭拮據而不得不將塞浦洛斯的重建工作交給這些人的話,將來公主的丈夫也隻不過是一個空有名頭的領主罷了。但若要重建而不依靠外人的幫助,哪一件事兒不需要錢呢?
十字軍騎士們用妻子嫁妝來修築城堡,不是一樁罕見的事情。譬如曾經的鮑德溫一世,他在婚姻方麵確實有些卑劣,但不容他人質疑的是,沒有他第二個妻子的嫁妝,他根本無法構築出環繞在亞拉薩路的一係列防線。
她也聽說了那個少年人不但容貌秀美,還是一個在品行與道德上都無可挑剔的好人。既然如此,對於一個雖然年紀比他大出很多,但至少保留了完整的童貞之身,以及願意在之後的統治中可以給予他無私援助的妻子,他至少可以保留那麼一兩分的感激之情吧。
她這樣想著,沒有絲毫顧慮地將自己多年來的積蓄全都交給了小安娜。
但對於皇後瑪麗來說,這種行為就有些刺眼了。雖然說是曼努埃爾一世的妃嬪,但這些女人並不具有正式的職位和稱號,所能仰仗的就隻有曼努埃爾一世的寵愛。一旦她們年老色衰或者是失去了曼努埃爾一世的眷顧,被驅逐出大皇宮的時候,身上不可能攜帶有一分一毫在宮中得到的錢財。
這就意味著,即便現在的西奧多拉擁有著皇後也無法企及的珠寶,黃金和絲綢,隻要她沒有有意損壞,那些東西將來還都是屬於曼努埃爾一世的,而屬於曼努埃爾一世,就等於屬於他的兒子。
現在西奧多拉卻在曼努埃爾一世的默許下,將這些珍貴的財寶都給了公主安娜,皇後瑪麗頓時感到了一陣窒息。
她咬牙切齒,幾乎要用眼神將公主身上的那些珠寶和絲綢全都剝下來,當然這不可能,她隻能眼看著安娜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了小船,然後在眾人的哄笑和鼓勵下,由她未來丈夫背負著登上繩梯,攀上大船。
公主伸出雙臂,環繞著塞薩爾的脖子,這個景象更是深深地刺痛了皇後的眼睛,她一路上憤憤不平,將之描述為“猴子背負著一頭肥豬”。
回去之後,更是不斷的與曼努埃爾一世抱怨此事。
塞浦路斯,那可是塞浦路斯啊,你怎麼就能把塞浦路斯給了一個十字軍騎士呢?這將來都是他兒子,他兒子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曼努埃爾一世的臉色,以及周圍人,尤其是他的那個繼子阿萊克修斯的神情,她的抱怨終結於曼努埃爾一世的又一記耳光。
皇後頓時大哭起來,一邊跺著腳,一邊跑回了自己的宮殿。不過這次她沒有再砸東西泄憤,像是金杯銀盤,這些東西即便敲壞了,也能夠重新敲打回原來的形狀,但那些珍貴的瓷器和玻璃器皿就不能了。
曼努埃爾一世還不至於吝嗇這麼一點小小的支出,但他們的兒子才失去了那樣多的珠寶和塞浦路斯,皇後就不得不為自己的兒子多加考慮。“你有一個多麼狠心的父親啊。”她哭泣道,“他將屬於你的塞浦路斯給了彆人。”
她自怨自哀,直到黃昏,隨後便聽到她的宦官前來稟報,說她的弟弟博希蒙德已經來到了君士坦丁堡,看時間,他是接到了她的信後,就立即啟程出發了,說不定他的船還在大海上與安娜的船擦肩而過呢。
不過此時皇後並無空暇去想這些事情,她一躍而起,急速的催促宦官,在日落之前,將他的弟弟引入到宮室中,她要與他見麵,宦官匆匆而去。但回來的時候還是隻有一個人,他向皇後稟報說,她的弟弟是來了沒錯,但一踏入君士坦丁堡,就被曼努埃爾一世叫到了身邊去處理另外一樁事情了。
“另外一樁事情?還有什麼事情比塞浦路斯更重要?”皇後尖聲罵道。
有的,譬如西羅馬教會的教皇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