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殷正茂便拿著步弓下了田。
錦衣衛們連連躲開。
在沒有小萬曆的明確旨意下，他們根本不敢阻擋殷正茂。
馮保看向沈念。
“沈侍講，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一位內閣閣臣做出此等土匪強盜的行徑嗎？”
當下，能攔殷正茂者，唯有沈念。
但沈念不是太想攔。
因為這些僧人過於囂張，他們今日一旦阻攔成功，將會給更多寺院反抗到底的信心。
而依照目前小萬曆的想法。
明顯是能清丈便清丈，不能清丈便網開一麵，而絕不能用強。
就在沈念思索著要不要攔下殷正茂，從長計議之時。
數名僧人突然從馬車上搬來一堆乾樹枝放在田邊，樹枝的縫隙中還塞滿了乾草。
緊接著。
圓申與圓德坐在乾樹枝上，手中各自出現了一個火折子。
圓德舉著火折子，將其吹出火光，然後看向殷正茂。
“殷閣老，今日你若強行丈田，我二人便自焚於此，用我們的生命保護聖母太後的功德！”
圓申朝著晚輩僧人交待道：“自焚之後，我身上若有舍利，可將其轉交給聖母太後！”
二人一副決絕而向死的表情。
“汝母婢也！”殷正茂停止丈田，忍不住爆了粗口。
“這些良田送到百姓手裡，讓他們吃飽穿暖，讓他們為朝廷交稅，難道就不是聖母太後的功德嗎？”殷正茂反駁道。
圓申與圓德，聽到此話，沒有反駁，而是念起了佛經。
一旁的僧人紛紛跟著他念誦佛經。
求死意願非常強烈！
若今日二人死在這裡，殷正茂侮辱佛門、毀壞聖母太後功德的罪過便成立了。
“快回來！快回來！”
順天府府尹金立敬立即就慫了，連忙讓胥吏們離開麥田。
殷正茂麵帶無奈，他與這些僧人已無理可講，就在他準備放棄之時。
沈念突然走到二人的麵前。
沈念不想撤。
今日若撤，那這兩人自焚護聖母太後功德的事情將會傳遍天下，之後，小萬曆大概率會對天下寺田網開一麵，允許寺院有隱田。
沈念看向二人。
“二位高僧，你們速速自焚吧！你們若死在這裡，不但會被朝廷追封為高僧，而且會使得天下寺院都免於再被清丈田畝，而我們也不用再糾結如何處理此事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是……是不是……瘋了？”順天府府尹金立敬喃喃說道。
若因丈田而逼得兩名僧人自焚，此事就徹底鬨大了！
有些佛教信徒，信佛而不信朝廷。
依照他們的勢力，不敢針對朝廷，但一人朝吐沈念一口口水，就足以將沈念淹死。
“是不敢，還是不會，要不要我幫你們？”沈念朝著二人走近，一臉殺氣。
圓申與圓德本想著嚇唬嚇唬殷正茂，沒想到竟出現了沈念這個瘋子。
就在這時。
“啪！”
圓申的手一哆嗦，帶著火光的火折子掉在地上。
“嘩啦！”
火折子一下子引燃乾草，乾草迅速燒到樹枝，將兩人下麵的樹枝堆都引燃了起來。
沈念興奮地喊道：“二位高僧為聖母太後而自焚，壯哉！偉哉！”
火勢漸漸大了起來。
此刻，沈念在賭，賭這二人怕死，賭這二人將很快逃離火堆。
隻要他們選擇逃離，那便算不上自焚而護聖母太後功德，而清丈寺田之事便仍可商量。
若他們不逃，那沈念還真有些不敢讓他們自焚而亡。
這一刻。
殷正茂、馮保、金立敬都看出了沈念的想法。
今日丈田肯定是難以施行了，但隻要二人逃離火堆，他們便成不了英雄，也無法使得天下寺院免於丈田。
就在馮保想令錦衣衛救他們之時。
殷正茂從一旁拿過一名錦衣衛的長刀，高聲道：“誰救他，老夫便砍誰！”
此話一出，馮保便不敢再開口。
殷正茂若瘋起來，可能連他都能砍。
一旁的僧人也都不敢動，他們以為這二人真是一心求自焚。
就在火勢快將二人籠罩之時。
“啊！”
一道如殺豬般的叫聲傳來。
圓申與圓德幾乎同時從火堆站起，然後跑了約七八步後，在地上翻滾起來。
不遠處的僧人連忙為他們撲火。
沈念不由得長呼一口氣。
今日之事，鬨得不小，大概率要受懲。
但卻值得。
若真讓這兩人以自焚威脅到，狼狽返回，那清丈天下寺田之事，恐怕就要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