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你再想想,當年跟師爺出海時,有沒有啥特彆的記號?”
他話音未落,林強突然拍了下大腿:“對了!那片海域旁邊有座孤礁,形狀跟倒扣的鐵鍋似的,退潮時能看見礁頂長著一叢紅藻!”
三艘船當即調轉航向,沿著記憶中的航線慢慢搜尋。
林宇站在船頭,望遠鏡掃過一座座黑黢黢的礁石。海風越來越急,浪頭把船拋上拋下,胃裡翻江倒海。突然,他看見左前方的霧靄中,隱約浮出一塊圓形礁石,頂部果然有片暗紅的影子在浪裡時隱時現。
“是那兒!”
林宇猛地指向礁石,三艘船立刻加速駛去。
靠近時,果然看見礁石周圍的海水打著逆時針的漩渦,泛著詭異的墨綠色。
林強咧嘴笑了,露出被海風曬裂的嘴唇:“沒錯!就是這地方,你爹管這兒叫‘龍吸水’!當年你爹在這兒釣上過大魷魚,為此,我和你爸高興了好幾天呢!”
確認了位置,林宇心中一喜,當即將望遠鏡往欄杆上一掛,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各船注意!拋錨停船!”
三艘鐵殼船同時響起錨鏈嘩啦聲,船頭撞碎的浪花在探照燈下泛著銀白。
他踩著晃蕩的甲板跑到主艙,掀開帆布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釣具,每根釣竿都有拇指粗,末端拴著串成糖葫蘆似的熒光鉤,塑料餌在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把魷魚燈全打開,檢查一遍!”
林宇抄起一盞防水探照燈,朝著甲板下的魚艙大喊。
王大春光著膀子鑽出艙口,胳膊上搭著一捆電線,身後跟著的船員們抬出鐵架,將十二盞大功率誘魚燈固定在船舷。
開關按下的瞬間,海麵突然被染成一片奇幻的藍綠色,水下十米深的礁石輪廓都看得清清楚楚,無數透明的影子在光柱裡穿梭。
見誘魚燈沒問題,林宇當下就開始發任務。
“強叔,你帶一組人用手釣!”林宇拋給林強一捆帶滑輪的釣線,末端的熒光鉤在風中輕輕晃動。
林強接過釣線時,粗糙的手掌擦過餌球,突然咧嘴笑了:“還是你小子想得全,這仿烏賊餌跟真的似的!”
他轉身招呼幾個老手,蹲在船舷邊將釣線緩緩放入漩渦,手腕有節奏地上下抖動,熒光鉤在水下劃出鬼魅的弧線。
“大春,你帶二組人用‘魷魚籠’!”
林宇指了指艙口堆著的鐵籠,每個籠子都像倒扣的鬥笠,邊緣纏著細密的漁網。
王大春扛起籠子時,鐵鏈嘩啦作響:“放心!咱這籠子焊了倒刺,魷魚進去就彆想出來!”
他帶著人將籠子係上浮標,“撲通”一聲沉入漩渦邊緣,籠子剛觸底,探照燈下就閃過幾道銀亮的影子。
不知不覺,已經忙活了大半天。
船員們頂著午後的日頭忙活完最後一道工序,王大春甩著滿手魚油,扯開嗓子喊:“開飯了!都來艙裡填肚子!”
船艙裡的長條桌上早擺開了鋁盆盛的糙米飯,幾碟鹹鮁魚和涼拌海菜在塑料布上冒著熱氣。
林宇扒拉著飯粒,眼角瞥見林強正用筷子尖戳著碗裡的鹹魚,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帆布包掏出個油紙包:“二叔,嘗嘗我帶的高粱酒。我們這些天估計都會在海上捕捉魷魚,你放心,我給你發工資。”
“嗨,啥工資不工資的!”林強擺了擺手,“以前是二叔糊塗,這自己親侄子,咋能不幫?”
林強呷了口酒,喉結滾動著笑:“說起來,你爹也走好幾年了,現在還真想念小時候跟你爹一起跟船的日子。”
他歎了口氣,此時的漩渦海域風平浪靜,隻有誘魚燈的光柱在水麵上劃出粼粼波光,“算了,不說這個了,等月亮升起來,魷魚群該順著海流過來了。”
王大春嘴裡塞著飯團,含糊不清地接話:“我瞅著剛才水下那光點,準保是大貨!要是釣著條觸須能纏桅杆的,咱廠子開業頭炮就算打響了!”
旁邊年輕船員們立刻哄笑起來,有人掏出粉筆在艙壁上畫魷魚,有人掰著手指頭算能釣多少斤乾貨。
突然,船舷外傳來“嘩啦”一聲水響,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隻見探照燈的光柱裡,一條銀藍色的魷魚正甩動觸須,透明的軀體在光暈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澤。
“瞧見沒!這就是先來探路的!”林強猛地拍了下桌子,酒缸裡的酒液濺出幾滴。
王大春丟下飯碗就往甲板跑:“都彆吃了!準備家夥!今晚要是釣不著十筐魷魚,我王字倒著寫!”
船艙裡頓時響起碗筷碰撞聲,船員們頂著暮色往甲板湧去,遠處的海平麵上,一彎月牙正從雲層裡探出頭,把粼粼波光撒在漩渦海域的每一道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