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雨未儘,薄霧初散。
深冬的山林,被昨夜的雨浸透,枝頭殘雪未化,霧氣蒙蒙纏繞簷角。
薑娩坐在銅鏡前,靜靜攏了攏發鬢,指腹掠過頸側那道新傷。
細細一線,觸目驚心。
她輕歎一聲,心緒翻湧,卻終究隻壓下。
起身出去到阿芸房間。
敲門入內,見她正在寫字。
薑娩好奇道:“阿芸,寫什麼呢?”
“哦,隨便寫幾個字。”阿芸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收起手邊的書信,“前些月裡請先生教了幾個字,我這練練手。”
薑娩湊近看了一眼。
紙麵印著幽蘭朱紅紋,一看便是特製的。
如此好看的紙,可惜沒有配上漂亮的字。
她打趣道:“你這紙麵不俗,字倒是生硬得有趣,與拓板上彆無二致了。”
“薑小姐你就彆取笑我了,就這寫法我都練了不少時日。”頓了一下又問,“這麼早,你來找我有何事?”
薑娩抿嘴道:“我是想,即刻下山。”
“現在?”
“嗯。”薑娩點頭。
阿芸放下筆,說:“那先吃些東西吧,等雨停了我送你下山去。”
話音剛落,薑娩瞥見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
她輕皺眉,婉拒了阿芸:“不必了,你隨便派幾個人送我到山口就行。”
“這哪能行,山路遠,我得親自送才放心。”
薑娩搖搖頭:“我這麼大一個人,你還不放心啊?”
“不妥,我還是要......”
薑娩按住她的手,拿開紙筆道:“你就聽我的吧。天越走越亮,沒問題的。”
阿芸垂眸不語,見她執意如此也不好再勸:“那好,我去喚人,你稍坐片刻。”
晌午,雨勢稍歇,雲霧仍繞山巔。
阿芸派了幾個人護送薑娩。
薑娩看著護送的這幾人,身板十分瘦小,麵容好似孩童,一時臉上露出疑色:“他們......”
阿芸笑著拍拍她肩膀:“你就放心吧,這幾個都是我親自挑的。”
薑娩點頭,沒再多問。
二人道彆後,薑娩跟著阿芸派的那幾人一同走出大門。
山徑泥濘,幾人皆不多語。
走了半炷香,山林拐角,突有一人從側林中現身。
他披著雨篷,神色自若,徑自走近隊伍。
精瘦男子率先發現他,眼神一冷:“烏雀?東家未說你同行。”
“哦,今日東家吩咐我下山一趟,打聽江湖消息。”
他麵不改色地回答。
話落,自顧走到薑娩身旁,腳步沉穩。
薑娩低著頭,一言不發,隻默默跟在一邊。
走了許久,直到山下那棵古鬆林前,精瘦男子開口:“走了許久,想來薑小姐累了,在此歇會兒吧。”
薑娩點頭。
幾人當即停步,散開四周警戒。
烏雀站在一旁,眼珠轉個不停,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他盯著幾人的反應,緩步靠近薑娩,正要出手,卻不料下一瞬——
風聲驟起,林葉飛舞,數道黑影猛然自林間撲出。
刀光破風而至,寒芒如電,直逼向他。
鏘——!
烏雀反應極快,卻仍慢了半步,一刀斬肩,鮮血飛濺。
他踉蹌後退,咬牙瞪向薑娩:“你竟敢使詐——!”
薑娩冷冷望著他:“你以為,憑你幾句話就能讓我為你做事?”
她回想起今日與阿芸對話時,瞥見窗外的黑影便知道烏雀在門口窺聽。
於是她便拿了紙筆,在紙上寫下今日發生的一切,連同阿芸特意布局......
“薑娩。”烏雀捂著肩膀,踉蹌著站起來,“你莫非是愛上那畜生了?
“愛?”薑娩心頭被揪了一下,“我與他之間,恐怕不是什麼愛不愛就能說清的。你以為知道他的身世,便知道了一切嗎?我告訴你,蕭珩之就算要死,也隻能死在我的手裡。”
烏雀憤怒得臉上抽動,跌跌撞撞朝薑娩奔過去。
不等他靠近,一旁幾人當機立斷將他按在地上,又朝他腳腕劃了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