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薑娩隻覺胸口一陣冰涼。
她原以為這世重來,她能活得清醒。
可現實卻一層一層剝去溫情,告訴她一個真相——
蕭珩之是個瘋子,他好不了......
薑娩睜眼望著天花板,那點點滴水聲落進耳中,如碎石擊打心弦,擾得人心亂如麻。
她輕輕吐息,把那些紛亂思緒藏入心底。
其實她本應有恨,有怨,有殺意......
可現在,她卻隻剩下了累......
太累了......
......
她翻了個身,裹緊薄被。
閉上眼,不再思索。
......
外頭風小了,雨也停了,天色微亮。
這一夜,她睡得極沉。
夢中沒有前世的屈辱,沒有皇權,沒有蕭珩之。
隻有一株老梅,在將軍府院中無聲開放。
......
她這一住,便是好幾日。
蕭珩之難得沒有出現。
她拿著父親留給她的銀兩,去外頭找了勞工。
又過兩天,院中傳來修繕工匠的吆喝聲,她買了些果乾放在籃子裡曬著,潮濕的被褥也拿出來曬曬,一如舊時模樣。
天地間終於恢複了一絲秩序。
她坐在院前,看陽光斜照,將一地濕雪照得發亮。
那一刻,薑娩忽然覺得,原來人活著,不是為了奔命,也可以是為了喘一口氣。
可春苦散還在體內。
一日不解,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
清心殿內。
簷角餘水尚滴未儘,雨停後的空氣略顯沉悶。
殿中極靜,焚香嫋嫋升騰,穿過幾案,繞至榻前。
聞淺倚在塌邊淺寐,身上披著狐裘,茶盞放在膝前卻未碰過一口。
她臉色仍蒼白,眼底泛青,明顯睡得不安穩。
段知安坐在她不遠處,低頭閱卷,目光一直落在書上,卻未翻過一頁。
過了很久,他似是終於忍不住,淡聲問:“是在想聞府的事?”
聞淺輕輕“嗯”了一聲,眼睫微垂。
段知安放下書卷,輕聲開口:“聞國公雖待你不厚,可終歸是血親。眼下你眼睜睜看著族中長輩、兄弟姊妹一應落獄,心裡難受,我說得可對?”
聞淺沒答,又問:“聽說府中所有物什都被充公。舅舅可知,那些……不值錢的舊物,最後會如何處置?”
段知安抬眼看她,語聲平靜,卻不失溫度:“依律例,金銀珠寶、玉瓷字畫、田契賬冊,皆上繳內庫。其餘器物若無人申領,多半或燒或賣,充作軍費。”
聞淺聽完,眼眶霎時變紅,淚珠又止不住滾落。
段知安皺眉,起身快步過去。
“怎麼又哭了?”
他匆忙取出一物,裹著布帛,遞至聞淺跟前。
“快看看。”
聞淺抬手,解開布帛。
裡麵包著的是一塊舊牌匾,木紋斑駁,上書——【婉儀堂】三字。
筆法娟秀,卻已失了幾分光澤。
段知安坐在榻邊開口:“這是你母親昔年居所的匾額。尚書大人是我一手提拔的人,從庫中取些舊物,並不為難。”
聞淺怔住,半晌才緩過神,輕輕撫摸著那塊牌匾,眼眶微紅,淚意氤氳。
“……謝謝舅舅。”
“心情可好些了?”段知安聲音輕緩,抬手接過她滑落在下巴的淚珠。
聞淺抱著那塊牌匾,點頭:“好些了。但……我還是放心不下知景。”
段知安抬起的手一頓。
她又說:“知景是為了我才請命封聿關的……可如今邊關多變,我這心裡,總像懸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