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娩回頭,見聞茵款款而來。
麵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步子不急不緩,神情端雅,全然沒有半分聞氏落罪後的落魄。
蓉兒小聲嘀咕:“真是白眼狼,聞國公好歹也是她的姨夫,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蓉兒。”薑娩低聲示意她閉嘴。
蓉兒退到一旁。
聞茵恰好走近,站定後與嬤嬤說了幾句。
“多謝嬤嬤引路,聞氏如今雖已不存,我也不願平白汙了王府聲名。日後自會謹言慎行,不叫旁人多言一句,還請嬤嬤多些照拂。”
一番話說得溫柔體貼,甚至帶著些哀戚。
嬤嬤點頭道:“此話我定會銘記在心。”
周圍下人感慨,都覺得這位三小姐識大體。
隻有薑娩知道,聞茵慣會將柔弱作盔甲,以退為進。
如今的謹言慎行,未必不是為往後爭得名正言順打底。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聞茵卻轉頭看向她。
“薑小姐,多日未見,近來可好?”
薑娩含笑點頭:“勞三小姐掛念,近來安穩。倒是你,聞家一案事涉不小,想來定是傷心不已。”
聞茵嘴角僵了一下,旋即歎息:“多謝薑小姐體恤。我自小寄養聞府,看似錦衣玉食,其實不過如履薄冰,若早知家中藏汙納垢,定會早早揭發。
前些時日我確實傷心自責,想著唯有以死明誌。”頓了一下又說,“隻是太後念我雙親為國獻身,憐我孑然一身,才留我一命。”
薑娩挑眉:“想來是二老在天有靈庇佑你。這也是聞三小姐的福氣。”
一句“庇佑”,聽來溫和,實則譏諷。
聞茵笑意淺了幾分,但仍維持從容:“薑小姐在府上借住許久了,想來是比我要更熟悉此處。不若今後你我以姐妹相稱。等你回了將軍府,你我兩家還會多走動,這樣叫著也親切些。”
一旁嬤嬤聽出弦外之音,悄悄望了薑娩一眼。
這話很明顯是在說,薑娩不是王府的人,如今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薑娩莫名有些慍怒,心裡憋著一團火氣。
她冷冷回答:“怕是不妥吧,我虛長你半歲,平白占你便宜。”
“無妨,總歸一個稱呼而已。”
聞茵也不惱,看著她不停斟茶,又開口:“薑小姐一直擺弄茶具,不打算給我倒上一盞嗎?”
“好啊。”
薑娩嫻雅地抬壺,輕輕斟茶,再慢條斯理地將茶杯遞出。
聞茵正抬手要接過,隻見薑娩手一轉,往她身後遞過去。
“嬤嬤,今日辛苦你了,喝口茶吧。”
嬤嬤一愣,接過連連道謝:“多謝薑小姐。”
還不等聞茵反應過來,薑娩又添了一杯,遞給身旁的蓉兒:“你也來一盞。”
蓉兒眉開眼笑地接過:“多謝薑小姐!薑小姐這茶越泡越香,我一早就饞了!”
聞茵的笑僵在臉上。
薑娩仿若不覺,抬壺欲添第三杯,茶卻所剩無幾,隻滴滴答答流出半盞,且浮著些微碎葉。
“哎呀,茶沒了。三小姐若是口渴,院中井水甘甜,我差人去打上一壺?”
她語氣淡淡,笑容溫和,卻藏著一寸不讓的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