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濺在賬本上,將“山貨二十車”的字跡燒出焦洞。
似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禍。
車隊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在雨幕中悶響如鼓。
南場碼頭的青灰石磚已被雨水泡得發亮。
當第一輛馬車的銅鈴撞上碼頭吊燈時。
燕宏的青竹杖突然點地,墨色衣擺掃過積水。
同一瞬間,孫海峰腰間的追魂弩悄然上弦。
\"慢著!\"臨江香主馬三爺的旱煙杆如鐵鑄閘門橫在青石板中央。
煙鍋處的銅飾因常年摩挲泛著溫潤包漿,此刻卻凝著雨珠冷得發亮。
他屈指叩擊煙杆,中空的鋼管發出悶響:\"天字號漕船卯時便掛了停航燈籠,哪個龜孫子敢——\"
話尾突然被鐵鏽味嗆住。
老香主的鼻頭皺成菊花褶,這不是山貨該有的氣息。
分明是新鑄刀劍混著桐油的冷鐵味。
首輛馬車的梢公突然甩鞭。
鞭梢浸過毒液的青紫色弧光劈開雨幕。
十二匹烏騅馬臀上頓時綻開血花。
畜牲吃痛前衝,雕花車廂\"轟\"地炸裂。
成箱軍械裹挾著嗆人的鐵鏽味傾瀉而下。
箱蓋崩飛處,半柄未及裝箱的雁翎刀寒光閃現。
刀鞘上的赤蠍紋與玄陰教大旗猙獰相印。
馬三爺背後,陳之甲動如狡兔。
他袖中短刃淬著藍汪汪的毒光,直奔馬三爺後心。
那裡護心鏡的位置,正是漕幫弟子卸力換招的死穴。
隻要刺破半寸,便能讓老江湖的內息經脈寸斷。
馬三爺久經江湖,閱曆老到。
可這突如其來的背叛與襲擊,還是讓他心頭一凜。
倉促間,手中煙杆來不及回防。
生死一線之際,他猛地擰轉手腕,以煙杆尾端的刀鐔迎向短刃。
\"鐺\"的一聲巨響,恰似洪鐘鳴響。
火星四濺,與空中墜落的雨珠碰撞,瞬間炸開。
電光火石間,馬三爺瞥見陳之甲短刃上刺目的赤蠍紋路。
心中怒不可遏:\"好你個叛徒,竟勾結玄陰教!\"
盛怒之下,馬三爺手臂發力。
將煙杆重重磕在碼頭拴船柱上,堅實的木質船柱都被震得簌簌顫抖。
濺起的鐵屑與陳之甲腕間迸出的血珠,一同飛落水麵。
瞬間融入滔滔江水,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二十名漕幫弟子見狀。
迅速扯下蓑衣,露出暗藏其中的柳葉刀。
刀身寒光閃爍,映照著他們堅毅的麵龐。
刀刃上還粘著昨日切醬牛肉的油星子。
然而,局勢陡然惡化。
四麵八方的貨棧頂,突然如蝗蟲過境般翻下一群黑衣人。
他們身形矯健,手中鉤索在雨中呼嘯而出。
尖銳的破空聲交織回蕩,硬生生壓過了江麵滾滾浪濤的聲響。
天地間,隻剩冰冷兵器的呼嘯與急促的雨聲,奏響死亡前奏。
船頭,黑蛇幫幫主杜炎望著這一幕,指節捏得發白。
腰間軟劍的蛇形劍鞘還留著玄陰教使者拍打的餘溫。
三日前進的那粒毒丹此刻正在丹田翻湧。
二護法錢坤的肥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袖口露出的半截藥瓶晃著微光:\"幫主,再拖下去,咱們的弟兄...\"
\"開殺!\"杜炎的軟劍如活物般竄出劍鞘,在雨中劃出青碧弧光。
黑蛇幫眾從十二艘貨船同時躍出。
船頭鐵錨砸在碼頭上的悶響,恰似戰鼓初鳴。
大護法趙崇山的開山刀劈開三柄長劍。
刀風所及處,積水竟被震得騰空三尺,化作雨幕中的銀鏈。
\"截住軍械!\"李三娘雙掌一翻,峨眉刺在雨中劃出兩道銀弧。
刺尖挑開飛來的赤蠍鏢,護手處的蓮花紋還沾著王猛去年送她的胭脂。
此刻,胭脂混著雨水,在軍械箱上染出點點嫣紅。
雨聲恰好蓋過孫海峰追魂弩的卡殼聲。
\"媽的!\"孫海峰甩了甩弩機,第七支弩箭還卡在槽口。
而杜炎的軟劍已到麵門,劍尖泛著青碧毒光。
正對著他身後五箱灑落的神臂弩。
牛角號聲撕裂雨幕時。
十八艘官船的船頭已撞上碼頭浮木。
李縣尉的銀色甲胄鱗片折射冷光。
將鑲銀牛角令牌往船舷一磕,三棱弩箭便如暴雨傾盆。
首排黑蛇幫弟子的胸甲上頓時插滿箭羽,像極了江灘上曬的鹹魚乾。
李縣尉身著銀色鎧甲,在雨中閃耀著光芒,宛如戰神。
他手中長槍一揮,直指杜炎,大聲喝道:“杜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還不束手就擒!”
說罷,帶著士兵們衝向黑蛇幫。
一場更為激烈的混戰在碼頭展開,雨水依舊無情地灑落,見證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漕幫議事閣內氣壓低沉。
鉛雲般的陰翳裹著雨聲滲進雕花窗。
周縣令官服下擺隨步輕晃,麵色冷肅如鐵。
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室內,讓灰袍持扇的章師爺袖中墨竹都似凝了霜。
唯有佝僂在後的張縣丞額頭冒汗,遊移的眼神像被追獵的鼠輩。
\"大人神機妙算,亂黨必成網中魚。\"張縣丞堆起笑,聲線卻抖得像雨打枯葉。
周縣令猛然轉身,目光如刀:\"若真算無遺策,趙震天何須枉死?\"
提及下屬,他握拳的指節泛白,痛色混著怒意從眼底迸出。
這話讓張縣丞如遭雷擊,慘白的臉瞬間沁出冷汗。
張了張嘴,卻半句辯解噎在喉間,汗珠砸在青磚上碎成細響。
\"該叫你張縣丞,還是張陰使?\"周縣令話音如冰錐刺破雨幕。
狹小閣樓裡空氣驟然凝固,連雨聲都似被這冷氣壓得低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