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丞後背抵緊繪滿龍江水係的屏風。
屏風上青金石顏料泛著幽冷的光,恰似他驚恐褪去後深潭般的陰鷙眼神。
他盯著周縣令袖口垂落的漕幫暗紋絛帶,喉結重重滾動:“你何時……”
周縣令手指在銅燈台雲紋上輕叩三下,發出“三擊借道”的漕幫暗號。
冷笑一聲,眼中滿是自得,踱步向前,指尖敲著桌麵:“攻打黑風山時,本打算突襲,卻遇對方嚴陣以待。那時我便知有內鬼。”
“派燕宏一查,發現你頻繁出入紅袖招。身為縣丞,這般行徑,豈不是十分怪異?”
言罷,他從袖中抖落半片鴛鴦肚兜殘料,金線鎖邊與王六指甲裡的絲絮如出一轍。
“順藤摸瓜,紅袖招成了你們傳遞消息的據點。說來也巧,楊崇山遇害現場,彌漫著不常見的沉水香味。”
“而紅袖招裡,同樣的沉水香濃鬱刺鼻,這絕非巧合。”
周縣令神色一凜,語氣加重:“但真正讓你原形畢露的,是趙震天的臨終線索。他用血寫下的字,乍看像‘紅’,細看分明是‘張’!”
“再結合沉水香,真相再難隱藏。”
張縣丞苦笑搖頭:“你確實難纏。若不是上頭催貨,我也不會匆忙動手,露出破綻。”
周縣令神色平靜,微微點頭,目光深邃如淵:“巧了,我這邊那位,同樣急不可耐。”
“哼,再多的算計,到最後還得靠實力說話!”張縣丞話音剛落,周身氣勢陡然攀升。
強大壓迫感如潮水彌漫,漕運賬目紙張簌簌作響,燭火瘋狂搖曳。
周縣令卻不慌不忙,臉上浮現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不緊不慢地說:“你是不是忘了,這裡可是漕幫的地盤。”
“轟!”議事閣木門被撞開,冷雨江風灌入。
燭火熄滅,香案上檀香明滅如鬼火。
一道黑影閃入,是韋笑風,頭戴鬥笠,蓑衣凝珠卻未滲衣,儘顯漕幫“浩水通脈訣”至臻境界。
張縣丞瞳孔驟縮,側身一閃,右掌拍出。
淩厲掌風如利刃,將牆上漕幫水圖割出長裂口。
韋笑風綁腿炸裂,露出刺青浪裡白條。
鞋底魚鱗紋擦出怪響,人如江鰻滑開,一記“分水破浪拳”迎上。
拳掌相交,巨響震裂青磚,燭台跌落,火苗掙紮明滅。
趁張縣丞後退,韋笑風欺身上前,左腿劃出弧線,“浩水連環踢”迅猛攻來。
腿影重重,風聲呼嘯,裹挾雨珠如漕船破浪。
張縣丞雙臂交叉抵擋,“砰砰砰”悶響中,連退數步,後背撞牆,灰泥掉落。
而在義莊這邊,杜九見勢不妙,光著屁股如喪家之犬般拚命逃竄。
剛衝出義莊外,回頭瞥見匆匆追來的沈默。
他雙眼泛紅,惡狠狠地瞪著沈默,嘴裡罵罵咧咧道:“自尋死路!小崽子,今日便送你去見你老子!”
沈默足跟碾碎三塊青磚,腰胯擺出老牛頂角的架勢。
周身氣息瞬間變得狂暴起來,仿佛與莽牛融為一體,腳下步伐也不自覺地模仿起莽牛衝鋒時的姿態。
“莽牛怒蹄雛形)!”沈默聲若洪鐘,這一拳毫無花哨,卻裹挾著他周身奔湧的暴烈之氣。
拳風呼嘯,恰似莽牛裹挾著開山裂嶽之勢,直直轟向杜九。
杜九見狀,心中一驚,連忙揮舞著手中的蛇形刀,試圖抵擋這淩厲的一擊。
然而,沈默這一拳蘊含的力量太過強大,杜九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撲麵而來,手中的蛇形刀竟被震得脫手飛出。
緊接著,沈默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杜九胸口,杜九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後重重地摔入義莊內,濺起一片泥水。
沈默這一拳雖成功擊中杜九,但也付出了代價。
由於強行越級戰鬥,他隻覺體內氣血翻湧,經脈一陣刺痛,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卻被他強行咽下。
不過,此刻的他無暇顧及自身傷勢,目光緊緊盯著倒地的杜九。
義莊內的拚殺聲漸漸停歇,隻剩下雨絲敲打棺木的沉悶聲響。
杜九仰麵倒在義莊院內,胸口拳印深可見骨,正是沈默「莽牛怒蹄」的雛形所致。
周不二趁機施展幽冥鬼步,灰影掠過破窗時,袖中寒爪帶起的陰寒之氣,讓梁上積灰簌簌落在王猛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