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傳來響動,三盞羊角燈引路,李彆駕之女李清影挽著位少女拾級而上。
李清影身著淡青羅裙,鬢角斜插玉簪,鬆塔形玉鐲在腕間泛著溫潤光澤。
她身後跟著位鵝黃襦裙的少女:袖擺繡著半卷《鬆風閣帖》,墨玉發簪垂著三縷靛青絲絛——正是明經閣大先生座下九徒阮雪崧。
這明經閣向重經史,亦習騎射,弟子皆能左手執《詩經》、右手握長劍。
阮雪崧數月前赴江州遊曆,與李清影一見如故,自此成為閨中密友。
\"清影帶了位才女來啊!\"陸明軒最先開玩笑,眼睛瞅著阮雪崧袖擺翻卷時露出的劍穗,與繡著的半卷《鬆風閣帖》相映成趣。
李清影推了推閨蜜:\"雪崧本來在溟蒙山訪古,聽說聽鬆閣有夜宴,非要帶著石鼓文拓本來見見大家。\"
阮雪崧笑了笑,行了個禮,一舉一動都透著明經閣的利落:\"早聽說洛城文風很盛,本來想找明經閣的舊友討教金石之學,沒想到被清影姐拉到聽鬆閣——\"
她指尖劃過桌上的鬆仁鱈魚,\"先被這"鬆間躍金鱗"勾住了饞蟲。\"
蕭逸塵拱手笑道:\"國子監的才女來了,聽鬆閣該用好茶招待。\"
他側身示意,桌上鬆針熏肉和蟹粉豆腐的香味混著青煙飄過來。
周子文指著菜說:\"這菜用青牛嶺的鬆枝燒的,魚帶著鬆脂香——\"
\"青牛嶺?\"阮雪崧眼角一挑,看看沈默腰間裹著的玉佩,\"是不是沈家窯在的那座嶺?聽說嶺上的鬆木用來燒窯,燒出的瓷器能照見江天,還有窯工在坯胎刻劍譜,說拿到沈家窯瓷器的人能懂武道真意。\"
李清影輕輕拽了拽閨蜜的衣袖,低聲道:\"雪崧彆光顧著說吃,今日可是要以詩會友的。\"
阮雪崧這才想起正事,展開手中折扇:\"瞧我這記性!既到聽鬆閣,自當應個鬆韻——就以"鬆、骨、風、胸"四字分韻,每人即興四句,如何?勝者可得明經閣的【冰裂紋瓷筆洗】——筆洗內壁暗刻《吳越春秋》劍經,可是融合鑄劍與製瓷之法的妙品。\"
席間頓時響起低低的應和。
嚴世明——嚴長史之子輕叩茶盞:\"阮姑娘既來出題,想必已胸有成竹?\"
阮雪崧抿唇一笑,鵝黃衣袖拂過案頭宣紙:\"先請嚴公子開篇如何?\"
嚴世明卻陰陽怪氣地笑出聲,目光在沈默腰間布裹的玉佩上打轉:\"自無問題。就怕是有人連筆都握不穩吧?沈公子的莽牛拳倒是虎虎生風,不知這詩句,可是用拳頭夯出來的?\"
沈默握著酒杯的指節發白。心裡猛罵一聲:你個賤人!老子本來都不想當文抄公了,是你逼我的!
他放下酒杯,布裹的玉佩在琉璃燈下閃過半道青牛紋:\"嚴公子既想看拳頭作詩,在下便獻醜了。\"
沈默望著阮雪崧袖擺的半卷《鬆風閣帖》,想起前世在學校背過的杜荀鶴詩句,提筆蘸墨:
自小刺頭深草裡,而今漸覺出蓬蒿。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
筆鋒在\"淩雲\"二字上重按,墨色如鬆針挺立。
阮雪崧擊掌讚道:\"好個"時人不識淩雲木"!看似寫鬆,實則自喻,正合青牛嶺鬆根破石的氣象。\"
她轉頭對李清影笑道:\"清影姐,你總說江州無奇才,這不就來了個能詩能武的?\"
嚴世明的瑪瑙杯\"當啷\"摔在地上:\"這分明是......\"
話未說完,周子文已笑著捧起青瓷筆洗:\"嚴兄可知道,本朝開國將軍常開疆,馬上能殺敵,案頭能賦詩——\"
他轉身將筆洗遞給沈默,壓低聲音,\"真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一手,有空教教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