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
蘇清瑤撐著的油紙傘被風掀得翻卷過去,她跌跌撞撞踩著積水跑過來,發間銀飾混著雨珠叮當作響:“這麼大雨,你不要命了?”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掠過,廊下懸掛的竹燈籠被吹得劇烈搖晃,燈籠穗子劈頭蓋臉掃在蘇清瑤身上,糊住了眉眼。
他充耳不聞,淩空躍起,右腿裹挾著暴雨劈向石桌。
飛濺的碎石砸在旁邊的陶罐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你聽我說......”蘇清瑤撲過去攥住他滴著水的胳膊,濺起的泥點甩在月白水袖上:“你這麼不要命地練,若有個閃失——
“我能不拚嗎?”沈默甩開她的手,轉身時踢翻了角落裡的水桶,水流混著泥漿在地麵上蜿蜒:“周文斌想把我調走,羅千絕還在逍遙,那些冤魂……”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遠處傳來的犬吠聲與暴雨聲交織:“清瑤,我答應過她們的家人,要討回公道!”
蘇清瑤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喉間像卡了根魚刺。她望著沈默通紅的眼眶,想起洛城那夜父親關心她的模樣——明明是想讓他們遠離危險,卻被沈默誤會成陰謀。
雨點砸在肩頭,她伸手想去觸碰沈默,指尖在離衣袖半寸處停住了。
“其實,不是……”
“不是什麼?”沈默猛地轉身,水花潑了她一臉:“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凶手逍遙法外?”
暴雨斜斜地灌進廊下,沈默卻又一次衝向雨幕。
“先彆練了,你會累垮的……”
蘇清瑤咬著唇,彎腰撿起被風刮跑的傘骨,傘麵早已不知去向。她就那樣舉著殘破的傘骨,為他擋住側麵呼嘯而來的雨箭。
不知過了多久,第七道驚雷劈開夜幕,沈默右腿突然迸發出金芒,腿影和電光纏在一起,雨珠都被凝成冰晶,懸在半空像一串水晶珠子。
“給我破——!”沈默嘶吼著重重踏下右腿,方圓十丈的積水“轟”地炸開,青石地麵裂得跟蜘蛛網似的。
震落的瓦片劈裡啪啦砸在地上,沈默單膝跪地大口喘氣,眼竅深處泛起一陣溫熱。
“驚雷腿意!”蘇清瑤跪坐在積水裡,握住他冰涼的手,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沈默望著眼竅深處緩緩展開的水墨卷軸,【驚雷腿?怒雷破嶽真意雛形)】的字樣泛著微光。
他轉頭看向蘇清瑤,她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等解決了羅千絕,我們就去州城!到時候,在新宅院裡種滿你喜歡的桂花,再也不讓你跟著我擔驚受怕。”
蘇清瑤強擠出笑容,將他的手捂在掌心,心中暗下決定:待時機成熟,再解釋父親的苦心。
戌時末刻。
紅袖招的燈籠在夜色裡晃成一團紅霧,朱漆大門映著搖曳的紅光。
張豪的青衫下擺掃過門檻,腰間玉佩故意墜著半幅流蘇,遮住革帶上若隱若現的赤蠍紋。
陸霄跟在身後,袖口暗藏的三枚透骨釘硌得掌心發緊,目光卻裝作漫不經心掃過廳內——八名妙齡舞娘正隨著絲竹聲旋身。
“兩位大爺,樓上雅閣請。”龜公賠著笑臉迎上來,眼角餘光卻在張豪的扳指上頓了一瞬。
二樓第三間雅閣,穿月白衫的賬房先生推門而入,袖口半枚銀梭紋飾閃過——正是暗樁“銀梭”。
夜風撞得銅鈴亂響,屏風上仙女的飄帶突然繃直。西角立柱的陰影裡,半片靛青衣角無風自動,像被誰的呼吸輕輕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