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你喊!”他挑了挑眉毛提醒棒梗道:“你要喊了,我媽可就看見你這蜘蛛爬的書信了,到時候你每天的任務不得多一項書法練習啊。”
“周——”棒梗剛喊了半嗓子,可聽見這小混蛋說的話他又心虛地把後麵的話給憋了回去,滿臉紅差點憋死他。
“你想怎麼樣?”他瞪著付之棟問道:“我可沒有零花錢給你。”
“誰要你的零花錢——”
付之棟白了他一眼,而後悄悄地說道:“你不是說你能做彈弓打鳥嘛,你也給我做一把,也教教我怎麼打鳥。”
“嗬——嗬嗬——”棒梗冷笑一聲,轉頭繼續寫起了自己的書信。
付之棟見他不上自己的惡當,趕緊加碼道:“我可以幫你寫信!”
“用不著——”棒梗低著頭悶嗤悶嗤地劃拉著,嘴裡卻很明白地講道:“做彈弓教你打鳥我得挨訓,讓你幫我寫信我還得挨訓。”
“你算去周姨那告狀說我寫的不好,大不了我花時間練習就好。”
他回頭瞥了一眼站在書桌旁的小不點,道:“在挨訓和挨說之間我還是能做出明智選擇的,你就彆費這個心了,樂意玩自己琢磨著做去,彆來煩我。”
“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付之棟恨恨地跺了跺腳,道:“早知道你是這麼慫的,我就不來求你了。枉我們還認你做帶頭大哥,你真不給我們兜事啊。”
“狗屁帶頭大哥——”棒梗撇了撇嘴角道:“我是來跟你媽混碼頭的,不是帶著你們這些小崽子混街頭的。”
他停下鋼筆捏了捏手指,耷拉著眼皮看著付之棟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削你一頓你都不敢去跟周姨告狀。”
“算你狠——”付之棟才不會跟他較勁,見他要動拳頭,腳底抹油溜了。
他在學校裡也有了朋友,男同學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題無非是誰誰誰的哥哥更厲害,在班級裡打架第一。
這年月老師也發愁,學生都跟放羊了似的。小學其實還好一點,至少有秩序,可學生之間的難免也有矛盾。
付之棟人長的小,可心眼子多,總能左右逢源占便宜,可他也需要靠山。
他是這麼想的,反正棒梗吃他家的,住他家,借棒梗的威風不過分吧。
過分!很冒犯,棒梗就瞧不起他們這些小嗶崽子,整天沒有正事,就上學路上這會兒胡咧咧一氣,一上課都是乖寶寶。
想當年,他敢拔老師自行車氣密芯,敢在粉筆盒裡放癩蛤蟆,敢在上課鈴聲響之前把垃圾桶頂房門上,敢……
唉——
一想當年,棒梗就覺得有些蕭索,他有點想念過去讀書的日子了。
那已經是半年以前的事了……想想都覺得遙遠。
現在看付之棟這小子不學好,他都有種好為人師的感覺了,真想教訓他好好學習,彆走自己的老路。
你看他現在見天的忙,社會不好混啊。
攆走了小崽子付之棟,他繼續寫自己的家屬,用自以為成熟的語氣向母親表達自己堅決不後悔退學的選擇。
“五一勞動節不給我過就算了,怎麼五四青年節也不給我們放假?”
付之棟晃晃悠悠地從樓上下來,看著母親在廚房忙活,便對剛剛從房間出來的棒梗抱怨了一句。
棒梗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說道:“五四青年節是給我們這樣的社會青年過的,可不是給你這樣的尿炕小屁孩過的,你得過六一兒童節,你是兒童啊。”
“就你?還社會青年。”
付之棟撇了撇嘴角,走進餐廳嘀咕道:“社會不社會,青年不青年。”
“嘀咕什麼呢?”周亞梅將鍋裡烙好的白麵餅抓了出來放在盆裡,回頭對兒子說道:“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好的,母親大人——”
付之棟乖巧地一笑,顛顛從母親身邊走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棒梗迎麵站著,挑眉揶揄道:“裝巧賣乖,不是兒童是什麼?”
“切——”付之棟一撇嘴角,繞他而過,嘴裡不忿道:“你生下來就過青年節,不用過兒童節是吧……”
兩人相處熟悉了,每天早晨起來必定要拌嘴,嘀嘀咕咕地說一陣。
就是早晨鍛煉的路上,累的呼哧帶喘的,也擋不住他們的爭吵。
周亞梅不習慣,可沒時間說他們,李學武有時間說他們,可他習慣了。
這會兒周亞梅準備著早飯,他鍛煉回來洗了個澡,換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看著今天的報紙,很是悠閒愜意。
就在今天的報紙上,一股春風吹過,凜冬也產生了一絲絲裂縫。
看來婁鈺那些人的地位和生活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了,隻是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老丈人還有沒有膽子拋頭露麵。
真就像要退休了一般,婁鈺連自己的豪宅都沒回去,就住在李學武給他買的工人新村住宅樓裡。
老兩口深居簡出,除了日常生活就是照顧孫子上下學,就是出去散步也僅僅是在亮馬河生態工業區內轉悠。
不是沒有人勸婁鈺重新出山,就算軋鋼廠拿不回來了,可身份待遇總能解決一些吧,主動一點,配合宣傳唄。
可不知道是被嚇破了膽,還是真厭倦了紛紛擾擾的世俗名利,婁鈺真就都拒絕了,一點沒有重整旗鼓再出山的打算。
李學武也沒有去打擾他,甚至他們搬家以後就隻去過一次。
他既然想要享受晚年生活,那就遂了他的願,聽丈母娘那意思,婁鈺的身體不是很好,興許多活不了幾年了。
婁曉娥從港城傳回來的意見也是如此,她不希望父親再過多介入商業。
山上的智庫依舊在運行,那些老家夥們等了四年都沒有好結果,早就禍心喪氣,主動做了後事安排。
培養兒孫自然是緊要的,智庫的主力也是這些中年人和年輕一輩。
老人們還是以把握關鍵決策為主。
李學武這兩年甚少去見他們,甚至是故意不見,不見麵對雙方來說都好。
婁曉娥在港城的生意做的越來越好,這些人難免會有一些彆樣的心思。
李學武怕見了他們不耐煩那些歪心思,再動起手來真是不值當了。
這裡說的動手可不是真的動手,而是對港城的生意動手腳。
他真想黑吃黑,將這些人的股份都吃了,那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在那大山裡,李學武想要他們永久消失都輕而易舉。
當然了,四年時間下來,他們也有了一定的信心,李學武要動手早就動手了,所以婁鈺下山都沒嚇到他們。
婁鈺身體不行了,想多活幾年照顧孫子的情況大家都很了解。
這些人身體好的很,山上資源富足,還是很養人的。
要不是婁庭需要更好的學習環境,老兩口還真舍不得下來。
其實低調一點也好,李學武可不覺得這個時候就算春天了,就他們那個身份,那個身板,可架不住折騰。
就是心理上的壓力都受不了,在山上好好修行得了,等春天真的來了,李學武一點攔著他們的心思都沒有。
這錢啊,掙多少是多?
該是人家的就得給人家,到時候這些人一定會選擇去港城,他完全可以支持,甚至安排人送他們過去。
是買房置地也好,是提款跑路也罷,都隨他們。借雞生蛋,不能不還人家的雞,更不能把雞蛋都落下了。
***
五四青年節剛過去,李學武便聽到了一則好消息,我國研製成具有獨特療效的抗菌素――“慶大黴素”。
這就是抗生素的一種,但卻是為數不多的熱穩定性的抗生素。
說再詳細也沒有用,隻能說這一發現能挽救更多的病人。
顧寧在給他的電話裡就提到了這個發現,她們研修班正在跟進這一項目。
她對醫學表現出了足夠專業的熱忱,性格內向孤僻的她竟然能同患者保持正常的交流和合作。
有的時候李學武也好奇,她是怎麼跟患者溝通的,她卻沒詳細說過。
但有醫學方麵的書籍,隻要是顧寧喜歡的,他都惦記著收集。
家裡二樓書房書架上,他的書已經非常少,隻剩下理論書籍,其他的都是顧寧的專業性書籍,都是他幫忙找的。
不僅僅是他自己在關注,同親戚朋友也說過這件事,有好的醫學書籍都會送家裡來讓顧寧看一看。
這份獨有的寵溺是顧寧對李學武為數不多幾次主動表達過感謝的饋贈。
****
冶金廠副廠長尹忠耀被正式審查的消息還是傳了下來,大家沒覺得意外。
李學武並沒有關注機關裡的消息,如果真有什麼不對,無論是張兢還是孫佳都會主動向他彙報。畢竟他也不是聾子、瞎子,張恩遠可機靈著呢。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能直接打來他辦公室的電話並不多。所以李學武並沒有猶豫便接了起來。
“嗯,我是李學武。”
電話是建築工程總公司副總吳淑萍打來的,是有關於百米高樓世界級標準酒店建設論述報告的問題。
“詳細的報告已經在路上,但我同專家組如何算計,就算在設計、技術、施工等方麵有集團自有的優勢,可總體造價也絕對下不來一千萬元。”
她在電話裡稍顯遲疑地講道:“專家組初步給出的評估是一千兩百萬。”
“嗯,一千萬……一千兩百萬……”李學武聽了她的彙報一邊思索著一邊重複了一遍,隨後點頭說道:“夠了。”
“什麼夠了?”吳淑萍驚訝地講道:“您可千萬彆衝動。”
“我當然不會衝動,又不是我拿錢,我衝動什麼。”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才一千萬,夠忽悠的了,這都不算事啊。”
電話那頭的吳淑萍頓時語塞,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融資就說融資的,怎麼能說是忽悠呢,秘書長也太不專業了。
她出自東南亞世家,從小接觸到的家族式教育,以及父兄生意場上的耳濡目染,讓她早早便懂了經濟和貿易。
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她突然對物理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才沒有選擇與商業和貿易相關的專業。
她是不缺錢的,畢業後同丈夫結婚,一起來到內地支持教育建設。
在津門幫助李學武經營順風商貿聯營公司的時候,她便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著實讓李學武見識到了什麼叫大族底蘊。
到底是商人世家,她看問題的角度和思路是有一定專業和實踐經驗的。
李學武在企業管理上唯一能聽得進去建議的除了大嫂趙雅芳在財務方麵的意見以外,就是吳淑萍的管理意見了。
要說起投資,吳淑萍更能跟他掰扯一陣,最終還得是他敗下陣來。
可真正到了企業運作,李學武總能做出一些讓她看不懂卻行之有效的事。
比如說這一次,聖塔雅集團拋出誘餌,要搞什麼國際標準酒店,這玩意兒看著誘人,可終究是一塊雞肋啊。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想吧,這年月京城有多少消費潛力啊,搞這麼大的酒店空置率得多高。
真要勞民傷財搞建設,搞麵子工程,也不能一次性搞這麼大陣仗。
她的意見是緩一緩,等時機成熟了再謀算也不遲,更不用理會聖塔雅集團的彆有用心,這世上哪可能每次都讓他將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呢。
可李學武偏偏就不信這個邪,很是自信地跟她講了一句以後便掛斷了電話。
其實電話裡李學武的意思她已經聽明白了,無非就是借雞生蛋的老套路。
隻不過李學武做的更絕,他是打算吃掉聖塔雅集團拋出的誘餌,可一分錢都不想投資,甚至還要算計對方一把。
一千兩百萬啊,如果沒有鋼鐵集團的投資,上哪籌集這筆錢去。
難道他還能自己印啊?
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在李學武看來,印錢哪有搶錢快啊,搶錢沒有資本運作快,他要玩的就是資本運作。
掛了吳淑萍的電話,他便將電話打給了紅星聯合儲蓄銀行。
謝大姐接到他的電話還很意外,主動提到了副行長陳大軍的事,她知道李學武的個性比較強,看不得拖遝和虛偽,想著是不是將陳大軍調回京城。
李學武卻沒有理她這一茬兒,笑著介紹起了國內第一高樓的項目。
謝蘭芝初聽李學武講這些,她還以為李學武沒睡醒,跟她在這胡謅呢。可隨著電話裡的介紹和解釋的深入,她漸漸就聽明白了,李學武這一次又想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
“你要籌集資金,也得拿出一個靠譜的方案來。”謝蘭芝也不看好這個項目,她在電話裡講道:“第一高樓聽著好聽,可建起來乾嘛用啊?就吃喝住玩?”
“你覺得百米高樓要建多長時間?”李學武在電話裡第一次就這個項目進行了解釋說明,“工程建築總公司傳來的可行性報告表示需要用三年。”
“咱們不說工期提前還是延後,咱們就說這三年的時間。”他強調道:“三年前和現在相比,你再想想現在和三年後的變化,你就敢說用不著?”
“再一個,我也沒說現在就建大樓,我是需要你幫我提供一份資本運作論證,是否有籌集資金的空間。”
李學武看了一眼辦公桌玻璃下壓著的日曆,嘴裡講道:“我讓工程公司給你們送一份論證報告,供你們參考。”
“論證,真就是論證?”
謝蘭芝太了解李學武了,也太了解他的工作效率了,她才不信什麼論證呢。
李學武這個人做事永遠有腦子,他現在說要做的事,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有了充足的計劃。
所以在集團會議上隻要是他提出來的建議或者意見,一般人都要慎重思考再回答,否則就要被他懟的體無完膚。
“論證可用不了三年,甚至一年都用不了。”謝蘭芝苦笑道:“我都怕我們這邊的論證還沒出來,你們已經開始建了。”
“哎,不能夠。”李學武笑著回道:“這一次的工程量太大,我不多拉幾個資本心裡也不踏實。”
他意味深長地提醒謝大姐道:“這件事就不用刻意保密了,是吧?”
“知道了,知道了。”謝蘭芝頗為無奈地笑著應了,“不過我們銀行投資不會太多,一千兩百萬呢。”
“這話彆說的太早。”李學武頗為自信地講道:“真有招股的那天,你們就是想過多地投資都不行了。”
“我真希望你這不是在吹牛,或者是忽悠我。”謝蘭芝真誠地講道:“我希望有你拒絕我進一步投資的那天。”
“放心吧,那一天不會太遠。”
李學武自信地講道:“三年時間,很多都會變的,你可以相信我。”
“嗬嗬,好,我相信你。”
謝蘭芝也是難得見李學武如此的自信,便也好笑地應了下來。
有聯合儲蓄銀行背書,這個項目的融資就不難了,難的是看誰好忽悠。
那些年“第一”高樓爛尾的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