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府內,雕花檀木窗欞半掩,殘陽如血般斜斜地射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狹長的陰影。
李敬業攥著案幾邊緣的指節發白,眉頭幾乎擰成死結,看著對麵端坐的齊先生,目光中滿是不解與憤懣。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齊太師,你的意思,是我錯了?”李敬業的聲音低沉壓抑,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震驚。
他忽地站起身,玄色錦袍下擺掃過案上攤開的兵書,幾枚青銅虎符被震得微微作響,“可我何錯之有啊?妖後竊取神器,迫害李唐宗室!這天下,是太宗皇帝金戈鐵馬打下來的,是李家的天下!”
他大步走到窗邊,望著遠處揚州城的街巷,聲音漸漸拔高,“我徐家,當年被太宗皇帝賜李姓,蒙受天恩,難道不該挺身而出,匡扶李唐社稷嗎?”
街道上,百姓們行色匆匆,臉上滿是疲憊惶恐。
一些孩童在街角玩耍,卻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李敬業看著這一切,心中的信念愈發堅定,他認為隻有推翻武後,才能還大唐一個太平盛世。
齊先生端起青瓷茶盞,輕抿一口,茶湯在杯中泛起細小的漣漪。
他看著李敬業在屋內來回踱步,聽著對方越說越激動的言辭,終於緩緩開口:“李將軍,你且稍安勿躁。”
齊先生的聲音平靜而沉穩,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捉摸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妖後篡位,我若是不起兵匡扶廬陵王,我死後,有何麵目下去見祖父,有何麵目麵見太宗皇帝啊!”
李敬業猛地轉身,眼中布滿血絲,“齊太師,我錯就錯在,沒有更早匡扶李唐,沒有將妖後從那把龍椅上拉下來!”
“她坐在上麵,簡直玷汙了這象征大唐正統的至尊之位。”
“這裡是大唐,不是大周啊!”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不甘,仿佛積攢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出來。
齊先生放下茶盞,發出一聲輕響:“齊某自然明白李將軍對李唐的一片赤誠之心。”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某種讓人不得不靜下來聆聽的力量,“隻是將軍可曾想過,你振臂一呼,江南之地如今是何景象?”
李敬業微微一怔,似是沒想到齊先生會如此反問。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前些日子以來,為了籌備軍需,士兵們強行征收百姓糧食,搶奪他們僅有的財物的場景。
百姓們跪地求饒,哭聲震天,可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士兵們的暴行。
“揚州百姓,為了供應軍需,早已十室九空。”
齊先生站起身,走到懸掛著的大唐輿圖前,蒼老的手指劃過江南一帶,“自你起兵以來,多少青壯被征入軍中,多少農田荒蕪,又有多少婦孺老弱餓死街頭?”
“將軍口口聲聲匡扶李唐,可這李唐的根基,不正是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嗎?”
李敬業臉色漲紅,爭辯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隻要推翻妖後,迎回廬陵王,大唐很快便能恢複生機!”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試圖說服齊先生,也說服自己。
“恢複生機?”齊先生轉過身,目光如炬,“李敬業啊,你的祖父和我,也頗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