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盛世的到來讓百姓無不歡慶,中宗年間的外戚專權留下一堆盤根錯節的黨羽,地方吏治鬆弛,稅賦不均讓百姓怨聲載道。
他第一步便拿吏治開刀——連夜罷黜了韋後餘黨任命的二十餘名刺史,命禦史台帶著“墨敕”巡查各州,但凡查出貪腐者,無論官階高低,一律就地解職。
有個宗室親王仗著輩分囤積糧食牟利,李隆基直接削去其封號,將抄沒的糧食全部分給災民,朝堂上下頓時斂聲屏氣。
為整肅官風,他親自定下“四善二十七最”的考績標準,規定地方官每三年必須進京述職,由吏部當麵核驗政績。
有次吏部銓選,他微服混入候選官員中,聽見有人吹噓“能為陛下尋來白鹿祥瑞”,當即掀簾斥責:“百姓安樂便是最大的祥瑞,尋這些虛物何用?”當場將其黜落。
如此幾番整頓,從前那些“拿錢買官”“靠關係升遷”的歪風漸漸絕跡,連偏遠州縣的小吏都知道,“如今當官,得真能為百姓辦事”。
經濟上的革新更見魄力。他廢止了沿用百年的“租庸調製”弊端,推行“兩稅法”的前身改革,按土地多少征稅,讓豪強地主再也不能隱瞞田產。
又命宇文融主持“括戶”,派官員下鄉核查隱匿戶口,三年間便查出逃亡農戶八十餘萬,讓朝廷新增稅賦三百萬兩。
最讓百姓稱道的是整頓幣製——收回各地濫鑄的劣幣,由少府監統一鑄造開元通寶,錢質精純,一枚能抵從前三枚劣幣用,西市的商販見了,再不用對著成筐銅錢發愁。
這般雷厲風行之下,開元盛世的景象如春江潮湧般鋪展開來。
關中平原的麥田連成片,新式曲轅犁在田埂間穿梭,農婦們牽著牛,一日能耕完五畝地。
江南的圩田修到了太湖邊,水轉筒車晝夜不停地轉動,把低處的水引到高處,連從前的荒灘都種上了水稻。
秋收時,官府的常平倉堆得冒尖,老農們摸著金黃的粟米笑:“這輩子沒見過倉裡的糧食往外溢。”
從長安到廣州的官道全鋪了青石板,三十裡一驛,五十裡一亭,驛馬換得勤,不著急的公文也可以不再使用火車。
運河上的漕船首尾相接,船頭的水密艙讓運糧損耗減了三成,廣運潭的漕運大典上,江南的綾羅、蜀地的錦緞、嶺南的荔枝堆成小山,各國使者看得直咋舌。
長安西商場的商鋪比乾武年間多了一倍,波斯的香料、大食的寶石、扶桑的折扇擺在同一鋪麵上,胡商與漢賈用唐語討價還價,櫃台上的開元通寶碼得整整齊齊。
夜市裡,胡姬的琵琶聲混著糖炒栗子的香氣,三更天了還有人提著燈籠逛街——金吾衛巡邏時,見了晚歸的百姓隻笑著提醒“慢些走”,再不像從前一入夜就鎖坊門。
國子監擴招到三千弟子,連吐蕃、新羅的王子都來求學。
集賢殿裡,學士們校勘的《五經正義》刻版印了上萬冊,寒門學子也能買得起教材。
科舉考場外,舉子們捧著“時務策”討論得熱烈,有個從蜀地來的書生說:“從前村裡出個秀才能吹三代,如今考中進士的,十有八九是農家子。”
可這盛世的光環,也漸漸晃花了李隆基的眼。
起初是對排場的講究。
他嫌太極宮不夠氣派,下詔擴建興慶宮,從江南移栽來的奇花異草占了半座宮苑,光是養活這些花草的花匠就雇了上百人。
有次有小國獻來一頭獅子,他竟命人用黃金打造獅籠,還讓樂府譜寫《獅子舞》,在朝堂上表演了整整三日。
同時他對勸諫的容忍度也越來越低。
張九齡曾拿著邊將安祿山的謀反跡象奏報,勸他“早做提防”,他卻拍著桌子笑:“朕治下四海臣服,一個蕃將能翻起什麼浪?”
後來見張九齡總提“節儉”“防微杜漸”,乾脆借故將其罷相,換上了隻會說“陛下聖明”的李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