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長安城外的渭水之畔。風卷著沙礫,混著刺鼻的血腥氣,狠狠砸在齊先生臉頰上。
周圍的喊殺聲震得人耳膜發疼,回紇騎兵的嘶吼、馬蹄踏碎骨骼的脆響、兵器碰撞的鏗鏘,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
可那些曾經在西域草原上縱橫捭闔的回紇騎士,此刻卻像被割倒的麥稈般成片倒下。
齊先生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眼前突然閃過乾武年間的長安。
那時他跟著陛下在朱雀大街上看萬國來朝。
吐蕃的使者捧著黃金佛像,新羅的學子穿著儒衫拱手行禮,回紇的可汗親自牽著戰馬,要把最烈的駿馬獻給陛下。
那時的長安,朱雀大街上的胡商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西市的葡萄美酒香飄十裡,大明宮的鐘聲能傳到百裡之外的新豐城。
可如今,曾經需要仰望大唐的回紇人,竟敢提著馬刀闖到長安城下,劫掠城郊的百姓,而城頭上那些穿著明光鎧的大唐士兵,卻像石雕般一動不動。
“太師啊,您瞧瞧,您瞧瞧這世道!”身旁的張玄微突然拽住了齊先生的衣袖,老人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聲音裡滿是哭腔,“若放在乾武間,陛下還的的時候,這些蠻夷怎敢如此放肆?”
“當年秦如召大將軍帶著三千營出征,回紇人見了他的旌旗都要下馬跪拜,如今倒好,他們竟敢提著刀在長安城外殺人放火!”
齊先生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沉沉地望著不遠處被回紇騎兵點燃的村落。
濃煙滾滾,把半邊天空都熏成了灰黑色,隱約能聽到婦孺的哭喊被風吹過來,像針一樣紮進心裡。
“三萬匹絹帛!”張玄微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極致的憤怒絕望,“那是關中百姓半年的口糧!他們幫大唐平叛,轉頭就把刀架在大唐百姓的脖子上,這哪裡是盟友,分明是豺狼!”
“我泱泱大唐,當年何等威風?太宗皇帝滅東突厥、破高昌,陛下更是威服四海,就算是武後臨朝,也能讓突厥人不敢越陰山一步。”
“可如今呢?如今我們要靠蠻夷的憐憫苟活,要拿百姓的血汗去喂飽豺狼,這還是那個萬國來朝的大唐嗎?齊太師,您告訴我,這裡,還算是大唐的土地嗎?”
張玄微的話像重錘般砸在齊先生的心上,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得胸口發疼。
“為什麼……”齊先生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為什麼他們就看著?那是大唐的百姓,是大唐的土地,他們手裡握的是大唐的兵器,身上穿的是大唐的鎧甲,為什麼就不能拔刀?”
張玄微歎了口氣,聲音裡滿是悲涼:“太師,您還不明白嗎?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當年的朝堂了。”
“當今陛下年幼時經曆過安史之亂,怕了,怕再起兵戈,怕那些節度使借機作亂,怕回紇人反過來攻打長安。”
“那些將領們,也怕啊,怕打贏了回紇人,得罪了可汗,怕打輸了,丟了自己的烏紗帽。”
“他們心裡,早就沒有‘大唐’二字了,隻有自己的烏紗,自己的兵權。”
齊先生閉上了眼睛,大唐啊,這個他窮儘一生去守護的王朝,曾經是何等的強盛?
貞觀之治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乾武時,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可衰落之快,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他見慣了大唐的繁華,總以為這樣的盛世會延續千秋萬代。
可現在,他卻眼睜睜看著大唐一步步走向深淵,從萬國來朝的天朝上國,變成了如今這樣,大唐弱嗎?不,大唐一點也不弱,大唐的帶甲之士依舊有百萬之多。
可惜,他們都在觀望,都在看看結局會怎麼樣,節度使們都在擁兵自重。
回紇的潰敗,並沒有讓齊先生感到絲毫欣喜。
他望著遠處連綿的群山,想起了被吐蕃占領的河西走廊,想起了那些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百姓。
就算今天把這些回紇人趕跑了,又能怎麼樣呢?
河西的百姓還在吐蕃人的統治下受苦,河北的節度使依舊擁兵自重,朝廷的賦稅越來越重,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苦。
這樣的大唐,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像一把刀狠狠紮在齊先生的心上。
他猛地搖頭,試圖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可眼前的現實,又一次次把他的信念擊得粉碎。
城頭上的唐軍依舊沒有動靜,那些士兵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仿佛城下的廝殺與他們無關。
張玄微靠在一棵枯樹上,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笑:“你看,我們手無縛雞之力,卻在這裡為大唐流淚,那些手握兵權的武將,卻在城頭上冷眼旁觀。真是可笑,真是可悲啊!”
齊先生沒有接話,隻是緩緩抬起頭,望向長安城頭。
他的目光穿過密密麻麻的士兵,落在了城牆中央那個穿著紫袍的身影上——那是郭子儀。
郭令公,這個曾經單騎退回紇、平定動亂的功臣,此刻正站在城頭上,手裡握著一把長劍,目光沉沉地望著城下。
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布滿了皺紋,可那挺直的脊梁,依舊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威嚴。
可如今,這位曾經的戰神,卻隻能站在城頭上,看著城下浴血奮戰,看著回紇人在大唐的土地上肆虐。
齊先生知道,郭子儀心裡比誰都難受,比誰都著急。
可他身為節度使,要聽朝廷的命令,要顧全大局,不能擅自出兵。
這份無奈,這份憋屈,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大好河山,寸土不讓。”
齊先生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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