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星盤在掌心炸開時,青銅碎片割破了她的虎口。
劇痛讓她踉蹌後退,撞翻了桌角的茶盞。
滾水潑在繡著並蒂蓮的裙角上,她卻渾然未覺——星盤原有的二十八星宿紋路正在崩解,所有星芒像被抽走了魂魄,竟順著窗縫裡漏進的月光,凝成一道銀亮的絲線,直指城北城樓方向。
"祭引星路......"她咬破舌尖穩住心神,顫抖著展開袖中殘卷。
那是前日從敵國密使屍身上剝下的"執衡銘圖",此刻殘卷邊緣竟泛起與星盤光紋相同的血色,"修正者之隕......偽天執覺醒......"
冷汗順著後頸滑進衣領。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林風說的那句話:"若有一日星軌異變,你便知道,他們等不及了。"原來不是他們等不及,是他算準了他們等不及——他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那把火。
"林大人!"柳如煙攥緊殘卷衝出偏殿,發簪在廊柱上勾斷,青絲如瀑散下。
她跑過演武場時,值夜的士兵驚得舉刀,卻見她裙角翻卷如蝶,竟比最快的戰馬還快三分。
帥帳前的燈籠被她帶起的風掀得搖晃,映得"林"字大旗上的金線忽明忽暗。
帳內燭火搖曳。
林風背對著她,玄色披風垂落如墨,正將一枚刻著"代天"二字的青銅印緩緩按進軍旗底座。
他的右手腕纏著滲血的布條,每往下壓一寸,指節便泛出青白,卻始終帶著那抹淡笑:"煙兒來得正好,我正等你。"
"你知不知道這是敵國的祭引儀式?"柳如煙撲過去攥住他的手腕,觸及的皮膚燙得驚人,"他們要的是"修正者之隕",你若死了,那偽天執......"
"會徹底覺醒。"林風替她說完,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軍旗上。
布料下傳來細微的震顫,像有活物在蠕動,"但你看——"他另一隻手扯開衣襟,心口處一道猙獰的傷疤泛著青黑,"七日前黑淵窟的毒箭,早把我煉成了引信。
與其被他們當柴燒,不如我自己點這把火。"
帳外傳來五更梆子聲。
柳如煙突然想起昨夜在星盤裡看見的光紋——那些刻進軍陣踏步、劍式節奏、甚至士兵夢境裡的軌跡,此刻正順著軍旗底座的青銅印,順著她掌心的溫度,往她血脈裡鑽。
"你把自己......"
"種進了規則裡。"林風鬆開手,袖中黑血又滲出一滴,"他們要我的命?
好,我給。
但得按我的節奏來。"
校場的晨霧還未散儘。
林風站在點將台上,青衫被風掀起一角。
他望著台下三千精銳,這些跟著他從邊陲打到京城的士兵,此刻正握著劍麵麵相覷——戰鼓隊的鼓手僵在原地,鼓槌懸在半空。
"戰鼓停,心律起。"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釘子般釘進每個人耳中,"以劍尖觸胸,感受左右同袍的心跳。"
前排的千夫長最先動了。
他握緊劍柄,劍尖輕輕抵住心口。"咚——"一聲悶響,不是來自鼓麵,而是他自己的胸腔。
左邊的士兵遲疑著效仿,右邊的夥夫擦了擦眼淚,也舉起了菜刀。
蘇婉兒立在演武台最高處,九星痕劍指地。
她望著林風的背影,喉頭發緊——那抹青衫比昨日更顯瘦削,發間竟添了幾縷銀絲。
她握緊劍柄,劍身上七顆星紋突然亮起,那是與林風共修"雙心律"時留下的印記。
"叮——"
劍尖點地的輕響,混著她劇烈的心跳,在晨霧裡蕩開。
像投入湖心的石子,一圈圈漣漪撞進每個士兵的胸膛。
左邊的千夫長瞳孔驟縮,他聽見了——不是自己的心跳,是左邊第三列夥夫的,是右邊伍長的,是最後排馬廄裡戰馬的。
所有的"咚"聲重疊、交織,竟成了同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