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蘇婉兒赤足踩在還沾著夜露的青石板上,忽然覺得腳心一燙。
那熱意從腳底竄上來,像團浸了蜜的火,順著經脈往四肢百骸鑽。
她踉蹌半步,扶住鼓架,指節扣住鼓麵的瞬間,整麵牛皮戰鼓竟發出類似心跳的震顫——咚,咚,比她的脈搏還快三分。
"不是火......"她低喘著,睫毛上的晨露被體溫蒸成白霧,"是"心火古律"醒了!"
記憶突然翻湧。
三個月前在古碑殘卷前,林風指著斑駁的刻痕說:"這脈古律沉睡得太久,得等共戰千日的人用血汗把它焐醒。"那時她隻當是書生的癡話,此刻腳底的熱流卻沿著地脈紋路往四周漫開,連指尖都能摸到空氣裡跳動的韻律——像極了昨夜八百將士敲出的鼓點,隻是更沉,更燙。
"統帥!"
柳如煙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蘇婉兒抬頭,正見那身青衫的女子踩著木梯往上跑,發間的星軌算籌叮當作響。
她懷裡還抱著半卷未收的星圖,發梢沾著星屑似的銀粉。
"看北鬥!"柳如煙撲到鼓樓邊緣,手指戳向天際。
蘇婉兒順著望去,原本斜掛的北鬥七星竟在緩緩逆轉,第七顆搖光星的尾焰拖得老長,星輝如碎銀般簌簌墜落,每一道都精準砸在——
灶台。
那口總愛多給她加半勺焦糖的老灶;帥帳。
林風曾在裡頭熬夜批軍報,硯台邊總擺著塊涼透的糖糕;還有腳下的鼓樓,台階第三層的裂痕裡,此刻正凝著一滴蜜色液體,被星輝一照,亮得像塊琥珀。
"他不是在傳節奏。"柳如煙抓起腰間的炭筆,在星圖背麵狂草,"是在燒記憶的灰燼!
那些他踏過的地方,吃過的甜,寫過的字......都成了火種。"她突然頓住,筆尖在"寒髓陣"三個字上戳出個洞,"敵國方向有七股寒氣升起來了,他們要凍住地脈!"
蘇婉兒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
九星痕的劍鞘上還留著林風刻的"守衡"二字,此刻竟也微微發燙。
她望著漫山遍野的營火,忽然笑了:"凍不住的。"
同一時刻,千裡外的乾元皇宮。
楚瑤正對著案上的第八盞血燈發怔。
那燈芯本該在昨夜燃儘,此刻卻"劈啪"爆了個燈花,火星濺在她手背上,燙出道焦痕——竟與記憶裡林風握過的鼓槌形狀分毫不差。
"火種不滅,因有人願燒。"
她猛地閉眼。
識海深處突然響起林風的聲音,帶著點啞,像從前熬夜抄書時的嗓音。
再睜眼時,案頭的《邊塞戰報》已被她翻得嘩啦響,墨跡未乾的"共戰三百日""八百人築牆""焦糖救傷"等字樣刺得她眼眶發酸。
"取銅爐!"她掀了衣袖,將整疊戰報往爐裡塞,"再去禦膳房要三斤蜜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