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火焰竟順著氣流往上湧,在半空交織成一麵巨鼓虛影——鼓麵是跳動的火苗,鼓槌是翻卷的火舌,連鼓紋都是“風起調”的律線。
“今天沒有統帥。”她仰頭望著巨鼓,聲音被火焰托著傳向四方,“隻有鼓手!”
敵國死士的腳步已經踏到陣前。
他們後頸的黑玉印亮得刺眼,每一步都震出黑色波紋,所過之處,路邊的野草瞬間枯萎,連火律營夥房剛燒開的水都“滋啦”結冰。
聯盟武癡的刀鞘還掛在腰間——他記得蘇婉兒的話:“用你們自己的節奏。”
“老周!”他衝左邊的刀盾手喊,“敲慢三拍!”
“知道!”刀盾手用盾牌邊緣磕著刀柄,“咚——咚——咚——”
“阿紅!”他又衝右邊的弓箭手揮手,“加花!”
弓箭手把箭簇抵在弓背,“叮叮叮叮”彈出一串急響。
七個律衝點同時響起不同的變調:有敲著銅盆的“哐當”,有拍著肚皮的“嘭嘭”,有拿槍杆戳地的“篤篤”。
這些節奏像七條活魚,在死律波紋裡鑽來鑽去——你要壓我,我就繞;你要絞我,我就纏。
當波紋最盛時,所有變調突然合進“風起調”的主音,像無數根線擰成一股繩,“唰”地刺穿了黑玉印的光。
“叮——”
七百死士耳中的終律鈴同時碎裂。
有人捂耳慘叫,有人跪地痛哭,有人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塊砸向監軍——他們後頸的黑玉印正在剝落,露出下麵新鮮的血痕,那是被死律壓製了太久的心火,此刻正瘋狂反噬。
蘇婉兒站在戰場中央。
她沒帶劍,沒拿鼓,隻是垂著手。
但她聽見了——三千將士的腳步聲,夥夫的鍋鏟聲,馬夫的馬鞭聲,甚至連風刮過旗麵的“獵獵”聲,都在同一個方向跳動。
那不是《守衡謠》,不是“風起調”,是比所有已知旋律都鮮活的東西,像春芽頂破凍土,像幼鳥掙出蛋殼。
她抬頭看天。
北鬥星的光暗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有過“執衡”這個名字。
地底深處,那縷甜香餘韻最後一次震顫——不是告彆,是應和。
像有人在時間的最開始,在永恒的最深處,輕輕敲了一記鼓。
黎明未至。
中軍大帳外的火把還亮著,照見滿地狼藉的死律印、碎裂的終律鈴,還有東倒西歪的敵國死士。
蘇婉兒的戰袍沾著血和灰,卻站得筆直。
她聽見帳外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是各營將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