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的風卷著旗角拍打在木杆上,發出劈啪脆響。
老將陳懷瑾的手還按在虎符上,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
右軍趙參將被押下去時,甲片刮過青石板的刺耳聲響裡,他突然提高嗓門:"末將願領令主持肅內部!"
這一聲像塊石子投進沸油。
原本交頭接耳的將領們霎時靜了,三十餘道目光唰地紮向陳懷瑾。
他背挺得如標槍,臉上卻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那些心跳亂了的,留著便是禍根!
末將當年隨先皇平叛,最會......"
"陳老將軍。"蘇婉兒的劍還未入鞘,劍鋒斜指地麵,在黃土上劃出半道寒芒,"執衡之律,不在刀下,在心跳。"她話音未落,陳懷瑾的瞳孔明顯縮了縮——這是隻有習武之人才會有的應激反應。
觀禮台的陰影裡,林風站在廊柱後。
他能看見陳懷瑾喉結動了動,袖中隱約有細碎的爆裂聲。
那是"九幽靜心丸"的藥殼碎了——柳如煙前日說過,此藥能壓製心火律動七日。
此刻陳懷瑾臉上卻浮起豁達笑意:"末將莽撞了。"他退後半步,廣袖掃過台沿,幾片深褐色藥渣隨著風飄進了台下水溝。
月上中天時,觀星台的銅燈被風吹得搖晃。
柳如煙跪在星盤前,指尖撫過新刻的星軌——那道屬於陳懷瑾的命星明明亮如金砂,可投影在沙盤上的軌跡,竟與三年前青石關逃兵的星圖重合了七分。
她突然想起什麼,掀開星盤底部的暗格,取出半縷焦黑的戰旗灰燼。
"噗。"她將灰燼撒向空中。
夜風卷著殘灰盤旋,竟在月光下聚成一行小字:"王雄舊部,潛伏十九載。"柳如煙的手猛地攥住星盤邊緣,指甲幾乎掐進銅裡。
十九年前,王雄正是用這招"明忠暗叛",借先皇之手屠了整支忠武軍。
原來陳懷瑾不是動搖,是從未屬於過聯盟。
宮城的偏殿裡,楚瑤將最後一滴蜜蠟燈油滴入銅鏡。
鏡麵騰起白霧,很快映出地牢的景象——被關押的士兵們蜷縮在草席上,眉心都凝著團虛焦的光。
那是夢境的痕跡。
她湊近細看,所有夢境裡都有同一個身影:林風站在戰鼓前,抬手敲了三下,士兵們便紅著眼往牢門外衝。
"真正的叛徒,從不做夢。"楚瑤指尖叩了叩銅鏡邊緣,鏡中幻象驟然碎裂。
她轉頭對侍女道:"去軍器監,把《守衡謠》的節奏刻在地牢地磚上。
能無師自通踏出拍子的,立刻放了。"侍女領命要走,她又補了句:"再給地牢送三壇桂花釀——他們夢裡都念著這調子,該讓心跳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