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嘖”了一聲,指尖蘸著星砂重新畫軌跡——戰神的路線本該像刀割布帛般直插穀口,此刻卻像蛇繞樹,歪歪扭扭往黑淵外圍去了。
“不對勁。”她湊近羅盤,睫毛掃過星砂。
暗紅的巨眼命星原本縮在角落,現在竟爬出條細尾,正往戰神軌跡上爬,像條餓極了的蟲。
“不是戰神來援……”她的筆“啪”地斷在手裡,“是它在引戰神入淵!”
星台的銅鈴突然被風撞響,她抓過案頭的信鴿,往它腿上係了塊刻著“餌近鉤”的木牌。
信鴿撲棱著翅膀飛向夜空時,她望著黑淵方向翻湧的陰雲,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那巨眼,怕是等不及了。
宮燈在軍屬營的蜜蠟爐前搖晃時,楚瑤正捏著趙承誌母親的發絲。
銀發纏著紅繩,還帶著點桂花油的香。
她輕輕投入爐中,火焰“騰”地竄起半人高,映得老婦的臉忽明忽暗。
“嬸子,感覺到了麼?”楚瑤的手按在爐邊,地脈的震顫順著掌心往上爬,“燈陣的共鳴強了。”
老婦抹了把淚:“我家狗子……他要是活著,肯定也在陣裡敲鐘。”她突然掀開懷裡的包袱,抖出件補丁摞補丁的青布衫,“這是他參軍前穿的,燒了吧。”
火苗舔過布衫的瞬間,整座軍屬營的蜜蠟燈同時爆亮。
楚瑤望著遠處連成線的燈海,想起林風說的“民心是活陣”——原來眼淚不是弱,是火種,是千萬人把心掏出來,揉碎了,燒成光。
“你們的眼淚不是弱,是火種。”她輕聲重複,老婦的手覆上來,粗糙的掌心帶著爐溫,“姑娘,我信。”
林風站在高地時,夜風正卷著黑淵的陰雲往穀口壓。
他望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燈陣,舌尖突然泛起蜜意——是楚瑤塞的糖化在喉間了?
可他分明沒吃。
低頭看時,懷裡的半塊糖還裹著油紙,甜香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混著燈陣的光,混著霧裡的熱,混著星台的星砂,漫山遍野地淌。
他取出符種,那是用啞鐘焦紋刻的小牌,按進胸前衣襟時,能感覺到符種在發燙。
“他們以為破陣靠的是刀……”他對著風說,“可若整片大地都是鐘,誰還需要敲?”
話音剛落,腳下地脈突然劇烈搏動。
那震動不是從地底來的,是從四麵八方來的——七十二戶的心跳,三千兒郎的呼吸,十萬百姓的念力,像潮水般撞進啞鐘。
鐘聲在他腦子裡炸響,清越得像要穿破雲層。
黑淵最深處,那雙巨眼緩緩睜開至七分。
綠瑩瑩的瞳孔裡,竟浮起啞鐘的虛影——不是刻著《守衡謠》的啞鐘,是活的鐘,每道刻痕都淌著人心的光。
星台的柳如煙正盯著羅盤發怔。
突然,星砂無風自動,在盤心聚成把刀的形狀。
她抬頭望向穀口方向,月光被陰雲遮了大半,隻能隱約看見遠處有黑影在移動,像座山在爬。
“厲驍……”她捏緊羅盤邊緣,指節發白,“來得比預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