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指甲深深掐進羅盤邊緣,星砂聚成的刀形突然扭曲如蛇。
黑淵方向的煞氣太濃了,竟將星軌上厲驍的命星染成刺目的血紅色。
更讓她寒毛倒豎的是,厲驍每往前踏一步,羅盤中心的星砂便跟著震顫一次——與她感知到的黑淵巨眼脈動頻率分毫不差。
"原來如此......"她喉間發緊,抓起案頭狼毫的手在發抖,"不是厲驍在驅策巨眼,是巨眼在吞噬他的力量。"筆鋒掃過符紙,墨跡未乾便折成紙鶴:"戰神非主,乃祭品。
他越強,淵中之物吃得越歡。"紙鶴振翅時帶翻了硯台,墨汁濺在她月白裙角,像團凝固的血。
紙鶴掠過星台飛簷時,林風正站在高地。
他望著黑淵方向翻湧的陰雲,喉間突然泛起更濃的蜜甜——不是楚瑤塞的糖,是地脈裡傳來的熱,混著燈陣的光,裹著十萬百姓的念力,順著符種往心口鑽。
"林帥!"徐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承誌跟著快步上前,鎧甲上的銅釘撞出輕響。
林風轉身時,紙鶴正好落在他掌心。
徐昭掃過符紙上的字跡,眉峰一跳:"星台說厲驍是......"
"祭品。"林風將符紙遞給徐昭,目光掃過趙承誌緊繃的下頜線,"去把剩下的蜜蠟燈埋進外圍九處地脈節點,每盞燈旁立塊靈牌。"
"刻什麼?"趙承誌攥緊腰間佩刀。
"陣亡將士的名字。"林風指向軍屬營方向,那裡的燈海正隨著夜風搖晃,"讓燈亮著,讓名字活著。"
趙承誌突然單膝跪地,鎧甲撞在石頭上:"若那厲驍破陣,末將願作第一盞自斐之燈!"
林風伸手虛扶,掌心按在他肩頭:"真正的火,從來不用人點。"他望著燈陣裡飄起的紙灰,想起楚瑤說的"眼淚是火種","你且看——"
側崖石縫裡,蘇婉兒的劍尖懸在蜜蠟鼓上方三寸。
鼓麵是七十二戶人家的舊衣縫的,粗布上還沾著奶漬和灶灰。
她能聽見身後死士們的心跳,像擂在她後背上的小鼓。
"將軍,厲驍進穀了。"死士的聲音壓得極低。
蘇婉兒眯起眼,透過石縫望見黑甲將騎馬而來,斧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深吸一口氣,手腕輕抖——
"咚——"
蜜蠟鼓發出第一拍《守衡謠》,像春冰初融時的溪聲。
舊衣纖維被震得輕顫,每根線都在低吟。
同一刻,九處地脈節點的蜜蠟燈突然爆燃!
不是紅,是溫潤的蜜色,每簇火光裡都凝著個模糊的人影——是靈牌上的名字,正從地脈裡爬出來。
厲驍的斧頭劈向最近的燈。
他預想中的碎裂聲沒響起,反而是火焰順著斧刃纏上鎧甲。"找死!"他暴喝,內力震出,火焰卻更旺了,在甲片縫隙裡滋滋作響。
"將軍!"親衛的聲音發顫,"您的......鎧甲在滲蜜?"
厲驍低頭,瞳孔驟縮——黑鐵鎧甲正泛著詭異的蜜色,像被熔了層蠟。
他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心跳快得要衝出喉嚨,每跳一下,體內就有熱流往四肢竄。
更詭異的是,他聽見了童謠,清清脆脆的《守衡謠》,像有群孩子圍著他唱。
"何人施法?!"他揮斧轉身,帶起的風掀翻三個親衛,"說!
誰在唱?!"
親衛們麵麵相覷,最年輕的那個顫聲:"將軍,我們......什麼都沒聽見。"
厲驍的額頭青筋暴起,踉蹌跪地。
七竅滲出蜜色漿汁,視線模糊間,他看見身側親衛的影子在動——不是人的影子,是團黑黢黢的東西,正一寸寸融化成蜜色灰,被風卷向穀心。
"這不可能......"他嘶聲吼道,鎧甲徹底熔成一灘,露出下麵血跡斑斑的皮肉,"我厲驍是戰神......是戰神!"
話音未落,他的影子也開始自燃。
蜜色灰燼裹著他的怒吼散進風裡,整支大軍的影子都在融化,像被誰拿蜜蠟重新塑了形。
林風站在穀口時,夜風卷著蜜色灰燼掠過他的臉。
焦土上鋪滿細碎的結晶,在月光下閃著星子般的光。
他整理衣襟,符種還在發燙,貼著心口,像塊燒紅的鐵。
"該去看看了。"他輕聲說,抬腳邁進穀中。
焦土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蜜色結晶折射著月光,仿佛每一粒都藏著個未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