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炸開一片抽氣聲。
右路軍的周副將踉蹌後退,撞翻了案幾:"趙將軍...你上月還說敵國使者是來談和的!"
趙承義的臉瞬間煞白,卻仍梗著脖子:"這是栽贓!
林帥用邪法篡改魂玉,你們也信?"
"我信。"蘇婉兒的劍"噌"地出鞘,寒光掃過趙承義的咽喉,"你母親昨夜在宮中守燈,我去看過。
她把你小時候的肚兜都翻出來了,說等你回朝要給你縫新的。"她頓了頓,"趙夫人可知道,她兒子在賣命換活?"
趙承義的瞳孔劇烈收縮,像被踩碎的玻璃。
他突然狂笑,手按在刀柄上:"正因她活著,我才要保她!
林帥的陣,遲早把我們都燒成灰!
五千人啊,上一戰死的五千人,不是你用邪法煉化的?"
帳外的風突然灌進來,吹得燈燭搖晃。
林風望著趙承義扭曲的臉,想起昨夜老兵埋蜜蠟殘片時說的話:"將軍,這營裡的兄弟,誰不怕死?"他摸出腰間玉牌,"信"字在掌心硌出紅印。
與此同時,宮城深處的燈陣突然震顫。
楚瑤正跪在主爐前,指尖掐著七十二戶人家剛剪下的指血。
她望著燈芯上跳動的幽藍火苗,突然明白林風說的"宮燈滅了三盞"是什麼意思——那不是報平安,是預警。
"滴進去。"她對身旁的女官說,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用他們的血,護信者的心。"
七十二滴指血落入主爐,火苗猛地竄起三尺高,映得整座偏殿亮如白晝。
刹那間,所有仍信林風的將領心頭一暖,仿佛聽見亡父亡妻在耳邊低語:"信他,如信我們。"
"我...我也不想背叛!"左營的馬三突然跪在地上,眼淚砸在青磚上,"趙將軍說,不降就得死...他給我看了我娘的血書,說敵國扣著她..."
林風走下帥位,站在趙承義麵前。
他的掌心符種隱現幽光,卻始終沒有落下。"你怕死,我不怪你。"他彎腰拾起魂玉殘片,"可你用恐懼拉人下水,用謊言換活路——這不是生,是苟。"
他轉身望向帳中眾人,目光掃過顫抖的馬三,掃過麵如死灰的周副將,最後落在蘇婉兒握劍的手上。"若你們今日隨他去,我不攔。"他說,"但記住,心陣認的是真心,不是腳印。"
話音未落,帳中九盞幽藍蜜燈同時一暗。
那暗不是熄滅,而是像有什麼活物在燈芯裡蜷了蜷,蓄勢待發。
趙承義望著那九盞燈,喉結動了動,手在刀把上越攥越緊。
夜更深時,雨落了下來。
趙承義蹲在營後草窠裡,雨水順著甲葉流進後頸。
他望著林風寢帳的方向,那裡的燈火還亮著,像顆刺進他眼睛的星。
三十餘名叛徒縮在他身後,呼吸聲混著雨聲,像一群待宰的獸。
"林帥說不攔我們。"有人小聲道,聲音裡帶著哭腔,"要不...我們..."
"閉嘴!"趙承義反手抽了那人一記耳光,"他說不攔,你信?
等出了營門,心陣的噬意能把你骨頭都嚼碎!"他摸出懷裡的短刀,刀刃在雨裡泛著冷光,"今晚必須殺了他,否則我們都得死!"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眾人的臉。
有人抬頭望向天空,陰雲遮住了月亮,隻剩幾顆星子在雲縫裡掙紮。
趙承義盯著林風寢帳的燈火,指節捏得發白——他不知道,此刻帳中,林風正握著楚瑤送來的密報,上麵用朱砂寫著:"燈陣已固,叛者必現。"
而柳如煙站在帳外,望著雨幕中影影綽綽的三十道身影,指尖輕輕撫過發間銀簪。
半朵未開的蓮花在雨中愈發清亮,像在說:"影子要說話了,可有些人,偏要當那最後一隻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