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仿佛有一隻無形巨手抓住了地淵的根基,猛力搖晃。
大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劇烈震顫起來,無數碎石從黑塔上剝落,煙塵彌漫。
蘇婉兒被這股巨力掀翻在地,五臟六腑的傷勢再度被牽動,一口鮮血湧上喉頭,又被她死死咽下。
她掙紮著爬起,眼中沒有半分退縮,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她不顧一切地再度衝向那座吞噬了無數袍澤的黑塔,腳下的地麵裂開道道縫隙,滾燙的氣流從中噴湧而出。
就在她離塔門僅有數步之遙時,一聲刺耳的碎裂聲劃破了轟鳴。
堅不可摧的黑塔之門,那扇隔絕了生與死的界限,竟從內部崩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裂口牢牢吸住。
沒有預想中的能量爆發,也沒有駭人的魔物嘶吼,隻有一片死寂。
緊接著,一道身影在裂口中緩緩升起。
那人正是林風。
然而,此刻的他,與踏入塔中時已判若兩人。
他的周身被無數條鎖鏈纏繞,一半是燃燒著熊熊血焰,熾熱如岩漿;另一半則凝聚著森然藍焰,死寂如深海。
血火的熾熱與藍焰的死寂在他身上交織,形成一種詭異而恐怖的平衡。
他赤裸的上身,那道曾貫穿後背、象征著恥辱與背叛的舊日傷疤,此刻竟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緩緩旋轉的古老符印。
那符印複雜無比,每一道筆畫都蘊含著大道至理,它像一隻豎立的眼眸,在旋轉中緩緩睜開,漠然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他升至半空,而後輕飄飄地落下,雙腳踏在焦黑的土地上,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可就在他落地的瞬間,奇跡發生了。
以他雙腳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綠意迅速蔓延開來,乾涸龜裂的焦土中,竟鑽出了一株株鮮嫩的綠芽。
這片被詛咒了千百年,連怨魂都無法久留的死亡之地,竟然開始了複蘇。
遠處山巔,柳如煙手持一麵古樸的銅鏡,鏡麵光滑如水,映照出的卻不是實景,而是天地間靈氣的流向。
她死死盯著鏡中黑塔的影像,瞳孔驟然收縮。
照魂鏡中,那座黑塔內部的無數符文流向,正在發生驚天動地的逆轉!
原本那些如同饕餮巨口般瘋狂吞噬天地靈氣、吞噬一切生魂的符文脈絡,此刻正反向運動,從最深邃的塔心處,向外噴湧出無儘精純的道則之力。
無數微小的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蟲,從塔心的裂口中飛出,浩浩蕩蕩地升入天空,飄向北嶺的四麵八方。
每一個光點,都帶著一絲熟悉而又久違的氣息。
柳如煙握著銅鏡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一個顛覆性的念頭讓她渾身冰涼,隨即又被一股巨大的震撼所淹沒。
“他沒有被吞噬……他沒有死……”她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他把那座‘墳墓’,變成了‘產床’!他把所有被吸走的‘他們’……全都放出來了!”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皇城宮苑深處,一座觀星高台上,身著鳳袍的楚瑤猛地睜開雙眼。
她感知到了,北嶺方向那股狂暴到足以撕裂天穹的靈氣波動,以及那波動核心處,一絲若有若無、卻讓她靈魂悸動的熟悉氣息。
“他……回來了?”楚瑤她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現在一座巨大的祭壇之上。
祭壇中央,停泊著一艘通體由月白玉石打造、刻滿皇室符文的小舟。
“啟‘歸魂舟’!”她清叱一聲,聲音傳遍整座皇宮禁地。
這艘歸魂舟,乃是皇室秘寶,非皇室嫡係血脈無法驅動。
它的作用隻有一個——接引那些迷失在禁地、或是陷落於絕境的皇族之魂。
隨著楚瑤的命令,歸魂舟無聲地懸浮而起,舟身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撕開空間,瞬間便出現在北嶺上空。
然而,就在舟身即將鎖定林風氣息的刹那,半空中憑空出現了三道扭曲的黑影。
那三道黑影散發著腐朽而怨毒的氣息,赫然是敵國早已隕落的三大祭司的殘魂!
“不能讓他回來!”
“此子已成變數,道統不容篡改!”
“殺!”
嘶吼聲扭曲而尖利,三道殘魂化作三支淬毒的利箭,直撲歸魂舟。
楚瑤立於舟頭,麵沉如水。
她沒有絲毫猶豫,右手食指在唇邊一咬,指尖沁出殷紅的血珠。
隨即,她以血為墨,在身前虛空迅速畫下一道繁複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