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影子便各自踏出不同軌跡,宛若九個獨立的魂靈,在青灰色的凍土上勾勒出詭異的圖譜。
有的疾馳如風,卷起殘雪;有的匍匐如蛇,緊貼地脈;更有甚者,竟是倒退而行,每一步都仿佛在回溯著時光。
蘇婉兒一身勁裝,緊隨其後,目光死死鎖定著林風那看似尋常的背影。
她早已習慣了這種詭異的同行,卻依舊無法徹底理解。
就在這時,她瞳孔猛地一縮。
最前方那道手持長劍的影子,其輪廓在稀薄的日光下驟然凝實,速度暴增,竟如離弦之箭般脫離了林風的控製範圍,化作一道幾乎與真人無異的實體虛影,撕裂空氣,直掠向百裡之外的南方地平線。
那速度,已超越了她所知的任何身法。
蘇婉兒心頭劇震,一個荒誕而驚悚的念頭油然而生:“他的命還沒到,影子先成了‘人’?”
那道持劍影子穿林越穀,對周遭一切靈獸異植皆視而不見,目標明確得令人心寒。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它終於在一座荒廢多年的驛站前停下。
驛站的木門早已腐朽不堪,一位須發皆白、身披破舊甲胄的守驛老兵正顫巍巍地準備上門板。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襲來,仿佛隆冬提前降臨。
老兵渾身一僵,緩緩抬頭,隻見屋簷的陰影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黑袍人。
那人身形模糊,麵容隱於兜帽之下,最詭異的是,他的影子並不在腳下,而是獨立於身後三尺之地,仿佛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同伴。
“客……客從何來?”老兵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他握緊了手中磨得光滑的木閂,那已是他唯一的武器。
黑袍影子沒有回答。
它隻是緩緩抬起一隻近乎透明的手,無視了老兵戒備的姿態,輕飄飄地,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那觸感並非血肉,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
老兵雙目瞬間翻白,身體如遭雷擊般劇烈顫抖,口中卻開始用一種古老到幾乎失傳的音節喃喃自語:“名者,命之始;無名者,道之外。”
話音剛落,他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徹底昏厥。
而在他額心正中,一個由黑氣構成的逆時針旋轉符印,正緩緩浮現,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北嶺雪峰之巔,一座以星辰石構建的法壇上,柳如煙正凝視著麵前一個巨大的青銅羅盤。
盤中,九簇幽藍色的火焰正代表著林風的九道影子,各自在摹刻的山河輿圖上移動。
這“影蹤盤”以罕見的藍焰花為引,能追蹤世間一切與魂魄相關的異動。
她纖細的手指劃過盤麵,黛眉緊蹙。
她發現,每一道影子所經過的地域,其下方的地脈靈氣都發生了極其微妙的偏轉與重組。
那並非破壞,更像是一種悄無聲息的修正,仿佛有一支無形的巨筆,正在以整個大地為畫卷,不動聲色地重繪著一幅名為“山河命格圖”的宏偉藍圖。
忽然,代表著一道手持鎖鏈的影子的藍焰,掠過了地圖上一處名為“斷魂崖”的險地。
幾乎在同一瞬間,影蹤盤旁的另一麵水鏡劇烈波動,顯現出斷魂崖的實時景象。
隻見那光禿禿的崖壁上,生長了千年的墨綠色苔蘚,竟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自行蠕動、組合,最終拚湊出了一行觸目驚心的大字:“我曾被喚作囚徒。”
柳如煙猛地站起身,眼中滿是駭然與醒悟:“這些影子不是分身……不是傀儡!是他在用自己的魂力為引,替那些曆史上‘被抹去之人’,走完他們未曾走完的未竟之路!”
蘇婉兒循著那道劍影逸散的最後一絲氣息,終於追至荒廢驛站。
她推開虛掩的門,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兵,以及他額頭上那個與林風肩頭神秘傷疤同源的逆旋符印。
她不敢大意,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的戰氣,小心翼翼地探入老兵的識海。
就在戰氣接觸到那符印的刹那,一股無可抗拒的吸力傳來,蘇婉兒的意識瞬間被拽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