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氣息衝刷著每個人的神魂,仿佛要將骨髓深處的記憶都一並凍結。
轟鳴聲中,巨大的祭壇整體向下沉陷,塵土與碎石如瀑布般滾落,轉眼間便已沒入地底百丈,露出一個幽深得如同巨獸之口的方形入口。
入口的門框並非金石,而是一種近似黑曜石的物質,上麵密密麻麻地鐫刻著無數扭曲的符文,每一個都像是倒寫的古字,散發著剝離魂魄的寒意。
一行大字橫貫門楣,字跡蒼勁,卻透著一股不祥的意味:“歸來者,必先自F其名。”
“婉兒,彆衝動!這符文不對勁!”柳如煙厲聲喝道,她一眼就看出那些符文的結構與《乾坤訣》中記載的某種禁製極為相似,那是直接作用於真名與神魂的惡毒法陣。
然而蘇婉兒充耳不聞,她的眼中隻剩下那個吞噬了林風的地宮入口。
找到他,帶他回來,這個念頭已經壓倒了所有的理智與危險。
她手中長槍一震,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整個人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就在她踏過門檻的瞬間,身後的世界驟然消失。
她並非進入了一條通道,而是置身於一片無垠的虛空。
四周的黑暗如同液體般蠕動,隨即,一麵麵巨大的鏡子從虛無中浮現,將她團團圍住。
鏡光亮起,映出的不是她此刻的模樣,而是她一生的過往。
第一麵鏡子裡,是她初上戰場,槍挑敵將,一戰成名。
她看著鏡中意氣風發的自己,嘴角剛要上揚,卻猛然發現,在她身後,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站立,那身影的氣息,分明是林風。
鏡中的她光芒萬丈,但所有的榮耀與氣運,都如涓涓細流,從她身上彙入那道身影。
第二麵鏡子,是她獨闖萬妖穀,浴血奮戰,最終斬殺妖王。
可畫麵中,真正讓妖王魂飛魄散的,是林風在她背後悄然捏碎的一枚玉符。
每一次勝利,每一次突破,鏡中的場景都清晰地告訴她,她隻是一個提線木偶,一個站在台前的光鮮影子,而林風,才是那個隱藏在幕後,攫取了她一切成就的真正主宰。
更讓她驚恐的是,隨著鏡中場景的演進,她自己的身影在鏡子裡竟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給林風做嫁衣。
“不!這不是真的!我的功勳,是我一槍一槍拚出來的!”蘇婉兒發出憤怒的咆哮,戰意勃發,手中長槍橫掃,狠狠地砸向離她最近的一麵鏡子。
“哢嚓!”鏡麵應聲而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然而,鏡麵破碎的刹那,一股劇痛直衝她的腦海,一段關於她初次領軍大勝的記憶,竟隨著那鏡子的破碎而一同湮滅了。
她愣在原地,心中一陣空落。
她明白了,這些鏡子,就是她的記憶,是她存在的基石。
擊碎它們,就是抹去自己。
可若不擊碎,她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生被扭曲成一個笑話,一個為他人做嫁ń的傀儡。
“啊啊啊!”蘇婉兒狀若瘋魔,揮舞長槍,將一麵又一麵鏡子擊得粉碎。
她寧可忘記一切,也不願接受這樣被篡改的命運。
隨著記憶的流失,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茫,動作也逐漸遲滯。
當最後一麵鏡子在她麵前浮現,映出她與一個眉眼溫柔的青年在桃花樹下初遇的場景時,她已經想不起那個青年是誰了。
她隻是麻木地,本能地,揮出了手中的槍。
鏡麵破碎,那個名為“林風”的印記,從她的神魂中被徹底挖去。
地宮之外,柳如煙雙手掐訣,指尖溢出點點金光,在蘇婉兒消失的入口前迅速勾勒出一個繁複的陣圖。
“逆名結界,以我之念,鎖你之名,定!”她低喝一聲,將蘇婉兒的名字作為錨點,試圖在茫茫的法則亂流中穩固住她的神識,不讓她徹底迷失。
做完這一切,她臉色煞白,立刻從懷中掏出那本《乾坤訣》殘篇,對照著門框上那些倒寫的符文飛速解讀。
一個個艱澀的字眼被她艱難地翻譯出來,串聯在一起,最終彙成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初代命名者……以己身為爐……煉‘名’為道……凡承其道者,皆須……獻出真我,換得……名字。”柳如煙的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手中的殘篇幾乎要拿不穩。
她終於明白了一切。
所謂的承道,根本不是繼承力量,而是一場獻祭!
是用自己的真實存在,去填補那個“名字”所代表的空洞。
“林風……”她喃喃自語,眼中滿是駭然,“他不是在反抗承道……他是在阻止下一個‘命名者’誕生!”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這個世界,不讓任何人再走上這條不歸路。
就在這時,一旁的楚瑤臉色驟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地宮入口正在緩慢地收縮,一股排斥萬物的力量正從深處傳來,地宮即將永久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