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飄到林風的營地,看著那個即便在睡夢中也緊鎖眉頭的男人,眼中滿是心疼與不舍。
她緩緩伸出虛幻的手,輕輕地、仿佛擁抱一團空氣般,抱住了他寬闊的肩膀,將臉頰貼在他的背上。
“下次再見麵的時候……”她在他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呢喃,“……彆再讓自己那麼累了。”
一滴冰涼的、並非實質的淚珠滑落,消散在夜風裡。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亮大地時,守護營地的士兵驚愕地發現,那座屹立不倒的血碑,竟在一夜之間化作了漫天飛灰。
一陣風吹過,灰燼盤旋而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直衝雲霄,最終儘數融入了那道巨大的自由印記之中。
印記的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隨即,一道嶄新的赤色軌跡在符號內部緩緩浮現,如同一條溫暖而堅韌的血脈,貫穿了整個印記,賦予了它更深沉的生命力。
林風走在巡視四方的路上,心中那份因嫩芽而生的悸動,與因蘇婉兒離去而生的空洞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他看到的世界,正在以他未曾預料的方式煥發生機。
他路過一個由幸存者自發形成的村落,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新習俗。
人們見麵時不再報名號或行舊禮,而是伸出手,與對方的手掌清脆地互擊三次,這代表著信任與善意。
當持有不同意見時,他們不會激烈爭辯,隻是默契地一起搖頭晃腦,直到一方覺得對方的“節奏”更有道理,便主動停下。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教導孩童辨識草藥,他沒有說這是某個門派的傳承,也沒有提什麼師承祖訓,隻是指著一株植物,樸實地說:“這個能治肚子疼,這是我試過很多次後學會的。”
村口,一群孩子正在嬉鬨,他們追逐著,互相稱呼著“那個挖紅薯最快的”、“住在最高那棵樹上的”和“一笑眼睛就眯起來的”。
沒有高低貴賤,沒有姓氏門第,隻有最直觀、最善意的描述。
聽到這些稱呼,林風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抹真正發自內心的、輕鬆的弧度。
就在他準備離開,繼續前往下一處聚落時,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攔住了他的去路。
孩子衣衫襤褸,臉上還沾著泥土,但那雙眼睛卻明亮得驚人,沒有絲毫麵對陌生強者的怯懦。
他小小的手裡,舉著一塊粗糙的木牌,上麵用不知名的植物汁液塗抹著青色和紅色的線條,雜亂無章,看不出任何具象的形態。
林風停下腳步,與那孩子對視。
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孩子齊平。
他認真地看著那團毫無邏輯的“亂線”,目光專注,仿佛在解讀一部深奧的法典。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良久,林風深吸一口氣,朝著孩子鄭重地點了點頭,伸出雙手,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接過了那塊木牌。
“我認得你。”他說。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地間萬物無聲地一顫。
蒼穹之上,在巨大的自由印記身旁,虛空中悄然蕩開一圈漣漪,第二道永恒的印記隨之浮現、凝實。
那印記的形態,是一圈斷裂的鎖鏈,溫柔地環抱著一枚破土而出的新芽。
它與自由印記並列,以一種如同心臟跳動的韻律,緩緩旋轉。
遙遠的地平線上,一座終年積雪的山巔之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第一株不知名的野花,頂開厚厚的冰雪,迎著新生的大日,傲然綻放。
林風緊緊握著手中的木牌,那粗糙的邊緣硌著他的掌心。
他沒有再去看天上的奇景,也沒有理會周圍村民們投來的敬畏目光。
他的心神,完全被拉回到了最初的那個起點。
他必須回去,回到那片焦土,回到那點綠意誕生的地方。
一種前所未有的預感攫住了他,那不僅僅是一株植物,它是這個新生世界的奇點,是所有變化的根源。
他必須守著它,親眼見證它將要引發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