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瀧治郎和佐井,絕不會允許“奇跡”發生第二次。
他必須靠自己。
從那天起,他開始利用“總教官”的身份,瘋狂地汲取一切能幫助他活下去的知識。
他不再去訓練場看那些少年做無意義的吼叫,而是整天泡在基地的飛機整備倉庫裡。這裡是機修兵的地盤,空氣中永遠彌漫著機油和金屬混合的味道。
起初,那些老機修兵對他這個“英雄教官”畢恭畢敬,但當他們發現,佐佐木戀次對那些華而不實的飛行技巧毫無興趣,反而對飛機的每一個零件、每一條線路、每一顆螺絲都刨根問底時,他們的態度變了。
“曹長閣下,您對這根副油箱的輸油管這麼感興趣?”一個滿臉油汙、名叫田中的老兵曹,好奇地看著佐佐木戀次拿著一截管子反複研究。
“我隻是想知道,它的最大承壓是多少,用什麼工具可以最快地切斷它。”佐佐木戀次頭也不抬地回答。
田中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有些猥瑣的笑容。他湊近了,壓低聲音:“曹長閣下,您要是想在半路上‘意外’拋掉副油箱,減輕重量,可不能光切斷輸油管,還得把這個連接卡榫給弄鬆了。不然拋是拋掉了,油管接口關不上,主油箱的油也得漏光。”
他一邊說,一邊用粗黑的手指,指著一個不起眼的部件,比劃了一個用扳手擰鬆半圈的手勢。
佐佐木戀次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從這些終日與零件打交道的老兵身上,看到了一種不同於飛行員的生存智慧。他們不相信“精神”,隻相信機械原理。他們知道,再強大的“大和魂”,也擰不動一顆生鏽的螺絲。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曾是飛行員,因為各種原因被刷下來,成了地勤。他們對神風特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實用主義的鄙夷。
佐佐木戀次找到了他的“同類”。
他不再擺軍官的架子,而是像一個學徒,用配給的清酒和香煙,和這些老兵們混在一起。他從他們那裡,學到了更多“有用”的知識。
比如,如何通過調整機翼配重,讓飛機在某個特定速度下更容易進入尾旋,從而製造“失控”的假象。
比如,如何用一小片錫箔,讓無線電短路,既能擺脫地麵塔台的監控,又不會被輕易發現是人為破壞。
比如,零式戰鬥機在設計上有一個致命缺陷,它的氧氣供應麵罩的接口,和信號槍的彈藥口徑,驚人地相似。
“這可是個不好笑的笑話。”田中曹長喝得滿臉通紅,噴著酒氣,“以前有個倒黴蛋,緊急情況下想打信號彈,結果一激動,把氧氣管給拔了,對著天上‘砰’的一聲,打出了一團壓縮空氣。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憋得臉都紫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佐佐木戀次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他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他不再滿足於“手動投彈,然後逃跑”。那樣的成功率太低,變數太大。他需要一個更周密,更天衣無縫的計劃。
他利用職權,申請了一架“教具飛機”,就是那種拆掉了武器和大部分非必要零件的教練機。他美其名曰,要為新兵們展示飛機的內部構造,進行“沉浸式教學”。
佐井批準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佐佐木戀次在死亡前,最後的掙紮和自我麻痹。
於是,佐佐木戀次每天都和那架徒有其表的飛機待在一起。他像一個外科醫生,一遍遍地拆解、研究、再組裝。他熟悉了每一根線路的走向,每一個液壓管路的功能。
他的計劃,在腦海裡漸漸成型。一個瘋狂的、由無數個精密細節組成的逃亡計劃。
這天下午,他正在駕駛艙裡搗鼓著什麼,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機翼旁。
是山田太郎。不對,應該叫山田少尉。
第一批出擊的隊員裡,並非所有人都死了。有少數幾架飛機因為機械故障,中途返航了。山田太郎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飛機在起飛後不久,引擎就出現了故障,不得不迫降在海邊的灘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