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村寧次的身後,是他的參謀長小林淺三郎、副參謀長今井武夫等人,他們同樣摘下了軍刀,低垂著頭,像一群等待獻祭的牲畜。
“岡村寧次將軍。”
何應欽的秘書長,肖毅肅,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奉龍國戰區最高統帥之命令,接受你和你的百萬軍隊的無條件投降。”
他宣讀著命令,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鉛球,砸在岡村寧次的心上。
“百萬軍隊……”
岡村寧次的大腦中浮現出無數張年輕或蒼老的臉。那些在叢林裡“玉碎”的,在灘塗上衝鋒的,在城市裡耀武揚威的……如今,都化作了這個冰冷數字的一部分。
一個代表著徹底失敗的數字。
肖毅肅宣讀完畢,坐下。
何應欽微微抬手,示意程序繼續。
小林淺三郎上前一步,將一份文件清單遞交。
然後,他退下。
輪到岡村寧次了。
他拿起那份早已準備好的投降書。紙張很輕,此刻卻重逾千斤。
這上麵,承載著一個帝國從頂峰墜落的全部重量。
他緩步走向那張寬大的受降長桌。
桌子的這一端,是他。
桌子的那一端,是何應欽。
短短幾步的距離,是他一生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站定在桌前,微微躬身,雙手將投降書向前遞出。
這是戰敗者應有的姿態。
何應欽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
桌案很寬。
他與岡村寧次之間,隔著一大片紅木桌麵。
為了接到那份降書,何應欽的上身必須大幅度地向前傾斜。
他傾身,探臂。
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
他的身體幾乎離開了椅背,整個上身都探了出去,越過寬大的桌麵。
他的頭顱,為了配合手臂的伸展,自然地低了下去。
手臂筆直地伸著,雙手去接那份薄薄的文件。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了。
在場的數百人,都看到了這奇異的一幕。
一個站著,微微躬身,呈上降書。
一個坐著,卻將上身極力前探,低頭伸臂,去接那份降書。
那個姿態……
台下,龍國軍官的坐席區,一片死寂。
一名陸軍中將的身體猛地繃緊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另一名海軍將領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看著台上那個前傾的身影,感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恥辱!
這不是勝利者該有的姿態!
“啪。”
一聲輕響。
何應欽的雙手,終於接觸到了那份降書。
他拿得很穩。
岡村寧次的手指鬆開。
帝國的命運,交了出去。
何應欽將降書拿回,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後,將其交給了身後的肖毅肅。
他重新坐直了身體,整個過程,麵無表情。
仿佛剛才那個前傾的動作,隻是一個無意識的、必要的機械行為。
但他身後的那些將軍們,臉上的肌肉卻無法放鬆。
岡村寧次完成了他的任務。
他向後退了一步,再次立正。
“儀式完畢。”
一個聲音宣布。
岡村寧次轉身。
他沒有再看何應欽一眼。
他帶著他的人,沿著來時的路,一步步向大門走去。
身後的照相機再次響起一片“哢嚓”聲。
這一次,記錄的是他離去的背影。
一個戰敗者的背影。
……
阿曼灣的空氣,永遠帶著一股鹹濕和燥熱,仿佛能把人的骨頭都烤酥了。
但在那座代號“伊甸園”的黑色要塞內部,冷氣卻像不要錢似的,將一切暑氣都隔絕在外。
這裡是劉文鋒的王國,一個用石油和鋼鐵在沙漠中憑空捏造出的奇跡。
一間風格極簡的辦公室裡,劉文鋒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如同精密鐘表般運轉的軍事基地。
他的身影被午後的陽光投射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拉得很長,像一尊沉默的魔神。
“大帥。”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克勞塞維茨,那個前德軍上校,如今的“黑海艦隊”司令,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製服,手裡拿著一份剛剛從開羅空運來的報紙,恭敬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