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柔之刃關**
萬世池的混沌不再翻湧,而是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冰封斷崖。刺骨的寒流如刀鋒般刮過,崖壁嶙峋,仿佛巨獸的獠牙。就在這絕境之巔,僅剩兩株靈植在呼嘯的寒風中搖曳,瀕臨凋零——左為碧翠欲滴、葉脈流轉著生命光華的“回魂草”,能解世間萬毒;右是花瓣剔透如冰晶、散發著微弱暖意的“續命花”,可令枯骨生肌,死者還陽。
崖下,萬丈冰淵之上,兩條由混沌凝結的虛影鎖鏈,正發出不堪重負的**,死死纏繞著兩個氣息奄奄的身影:左側是一位身著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的老者,手中緊攥著半截藥杵,正是曾懸壺濟世、活人無數的仁心醫者;右側則是一位甲胄殘破、傷痕累累的將軍,即使瀕死,脊梁依舊挺直如槍,眼神中殘留著守護萬裡山河的決絕。
“抉擇吧,葉昭鳳!”混沌深處傳來蠱惑的低語,冰冷而空洞,直刺神魂,“摘‘回魂草’救醫者,其仁心妙手,日後可續千萬人命脈;采‘續命花’救將軍,其鐵血戰魂,可保邊疆十年無烽火狼煙。然,靈植凋零隻在瞬息,選其一,另一者連同其守護之物,便即刻墜入這永寂冰淵,萬劫不複!”
葉昭鳳鳳眸如電,死死鎖住那兩株在寒風中瑟縮的靈植。指尖的赤金鳳氣如同她劇烈翻騰的心緒,在兩株靈植間劇烈地遊移、閃爍。醫者枯槁卻仍帶著悲憫的麵容、將軍染血卻依舊不屈的甲胄,在她識海中激烈碰撞。
救一人即救眾生?護一城即護山河?這非此即彼的殘酷,讓她喉嚨發緊,唇齒間艱難地擠出低喃:“醫者……將軍……”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指尖卻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遲遲無法落下那決定生死的裁決。
楚凡靜立在她身側,沉默如淵。他沒有催促,沒有引導。脫凡境的試煉,本就在於這千鈞一發的兩難之中,劈開迷霧,尋得那份斬釘截鐵的決斷。猶豫,本身便是心障。
就在她心神劇烈動搖的刹那,腳下的冰崖猛地一震!刺耳的冰裂聲炸響!兩株靈植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抽乾了生機,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曲、枯黃、凋零!與此同時,崖下那兩條虛影鎖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之聲,醫者與將軍的身影劇烈搖晃,眼看就要被深淵吞噬!
“遲疑,便是同時將他們推入深淵!”楚凡沉穩的聲音終於響起,帶著脫凡境獨有的、能穿透混沌的靈力威壓,如洪鐘大呂敲在葉昭鳳心頭,“世間何曾有過萬全之選?優柔非慈悲,是鈍刀割肉,隻會讓本可挽救的生機,在你無謂的猶豫中徹底湮滅!”
這當頭棒喝,讓葉昭鳳如遭雷擊,瞬間從巨大的掙紮中驚醒!鳳眸中最後一絲迷茫被決絕取代!她識海中猛地定格——是醫者那雙布滿老繭、沾滿藥香的手!是那雙在生命最後一刻,仍下意識地、徒勞地研磨著藥草的手!那雙手,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接近“生”的本質,承載著延續生命的無限可能!
“嗤——!”
一聲清越的鳳鳴撕裂寒風!凝聚到極致的赤金鳳氣,不再有半分遊移,化作一道精準無匹的鋒刃,帶著斬斷宿命的決絕,瞬間劈向纏繞醫者的那條鎖鏈!
鎖鏈應聲而斷!醫者的身影被柔和的力量托起,脫離冰淵。而幾乎在同一刹那,將軍的身影,連同那株代表著邊疆安寧的“續命花”,無聲地、決然地墜入了那深不見底的萬丈冰淵,隻留下衣甲殘片在寒風中一閃而逝。
然而,就在醫者被救起的瞬間,其周身竟驟然爆發出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翠綠光華!這光華並非源於醫者自身,而是他體內被鎖鏈禁錮的、最純粹的“生”之意誌被釋放!
綠光如雨,溫柔地灑落在瀕死的崖邊。奇跡發生了——在“續命花”墜落的位置旁,一點嫩綠頑強地刺破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葉片,轉瞬間化作一株堅韌的、葉片如劍刃般的奇異小草,散發著守護與不屈的氣息!
——那是將軍以最後殘魂所化的“護境草”!
葉昭鳳凝視著那株在寒風中傲然挺立的新芽,指尖的鳳氣凝實得如同實質的赤金。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湧上心頭,沉重而清晰:
“優柔如鈍刀,看似不忍割舍,實則讓所有選擇都淪為遺憾,徒留無儘悔恨。脫凡境的決斷,從來不是選擇那個‘絕對正確’,而是忠於‘心之所向’,並以肩擔日月之勇,坦然承擔其一切後果!”
**因果之網關**
混沌再次翻湧,褪去冰寒,化作一座籠罩在昏黃暮色中的破敗古寺。蛛網密布,殘破的佛像低垂眼簾,悲憫地俯視著下方。佛像前,跪伏著一個衣衫襤褸、滿麵風塵與悔恨的盜匪虛影。他懷中緊緊揣著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裡麵是剛偷來的銀錠,冰冷的觸感灼燒著他的掌心。
而佛像後方的陰影裡,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正發出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啼哭,旁邊壓著一張字跡潦草、浸著淚痕的字條:“吾兒病重垂危,急需五十兩救命銀,走投無路,行此下策。罪孽深重,求佛祖寬宥……”
視線拉遠,古寺殘破的院牆之外,隱約可見一座氣派的府邸輪廓。一個身著綾羅、卻滿麵焦急與憤怒的富家翁虛影,正對著幾個戰戰兢兢的家丁怒吼:“查!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查出來!是誰偷了庫房裡那三百兩賑災銀!那是要救城外三千災民性命的!若找不回來,餓殍遍野,這滔天罪孽誰來擔?!”
葉昭鳳與楚凡目光交彙,無需言語,脫凡境的靈覺瞬間穿透虛妄,看清了這環環相扣、令人窒息的因果之網:
盜匪所偷的,正是富家翁為賑災籌集的銀子!而盜匪行竊,是為救自己病入膏肓的獨子!更諷刺的是,富家翁用以賑災的財富根基,多年前正是通過巧取豪奪、侵吞了因盜匪(那時他還是流民頭目)早年劫掠而家破人亡的村民們的土地!
“偷銀救子,是惡行亦是父愛;富家翁賑災是善舉,其財富卻浸透著昔日的不義之血。”
楚凡的聲音低沉,指尖靈力如絲如縷,拂過整個古寺空間,將那些糾纏不清、閃爍著或明或暗光芒的因果線清晰地勾勒出來,如同盤根錯節、稍觸即發的蛛網,“此乃閉環死結。強行斬斷任何一環,都恐引發不可預知的崩塌。”
葉昭鳳指尖鳳氣微微顫動,如蓄勢待發的金蛇,但最終並未射出。她選擇了靜觀其變。
隻見那盜匪跪在佛前,身體劇烈顫抖,汗水混著淚水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他看看懷中冰冷的銀錠,又側耳聽著佛像後那微弱的、揪心的啼哭。
掙紮、痛苦、絕望……最終,他猛地一咬牙,哆嗦著解開布包,將白花花的銀子分成兩堆:一堆約莫五十兩,他小心翼翼地塞進佛像後嬰兒的繈褓之下;另一堆,他脫下破爛的外衣仔細包好,趁著夜色,如同鬼魅般潛行至富家翁府邸的後門,將包裹輕輕放下,又塞入一張字條:“取半救子,餘者還於賑災。罪孽深重,來世做牛做馬償還。”
富家翁清晨發現失而複得(雖然少了一半)的銀子,以及那張字條,先是暴怒,旋即陷入長久的沉默。他望著城外災民聚集的方向,又想起自己發家時那些不堪的往事,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最終,他鬼使神差地,不僅沒有追究那被偷走的一半,反而從自己私庫中又撥出同等數額的銀子,湊足了原本賑災所需的數目,甚至更多!這筆錢,不僅及時救濟了災民,更巧合地、剛剛好足夠支付盜匪之子所需的昂貴藥費。
葉昭鳳看著那些原本晦暗糾結的因果線,在無形的天道運轉下,竟開始自行梳理、調整,散發出一種堅韌而柔和的光芒。她眼中明悟更深:
“脫凡境洞察因果,並非要強行撥弄命運之弦,扭轉乾坤。而是要明白‘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種善因者,終得善果。天道自有其強大的韌性與平衡之力。我們要做的,是守住‘不添新惡’的底線,靜待其流轉,在必要的節點,給予一絲微光,而非狂風暴雨。”
**破局之念關**
混沌驟然收束,化作一道橫亙於無儘虛空中的巨大關隘——【善惡關】。關隘由不知名的黑石壘成,散發著沉重壓抑的氣息。關前隻有兩條路:左側是一扇厚重、布滿刀痕斧鑿的青銅巨門,門上以血紅色刻著五個猙獰大字——“舍一人救萬人”;右側則是一扇瑩白如玉、卻透著冰冷寒意的石門,門上同樣刻著字,字跡如淚痕——“護一人負天下”。
關隘守護者是一位白發蒼蒼、麵容枯槁的老者虛影,眼神渾濁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枯槁的手指指向左側青銅巨門內顯現的景象:一個衣衫襤褸、滿臉驚恐的無辜孩童,被粗大的鐵鏈捆綁在冰冷的黑色祭壇之上!
祭壇周圍符文閃爍,門外是遮天蔽日、咆哮嘶吼的恐怖煞獸潮,隻要獻祭孩童,煞獸便會退去,門外萬千生靈得救。他又指向右側白色石門內:是密密麻麻、跪伏在地、哀嚎祈求的萬民虛影,他們涕淚橫流,聲音彙聚成絕望的洪流:“求上仙開恩!舍那孩童,救我萬千性命啊!”
“爾等即為今日守關者,必須擇一門開啟!”老者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帶著宿命的冰冷,“開左門,救萬民,然雙手沾無辜者熱血;開右門,護孩童,則煞獸將破關而出,吞噬千裡,伏屍百萬!”
“荒謬!豈有此理!”葉昭鳳周身赤金鳳氣轟然爆發,如同憤怒的烈焰,將周遭的混沌都映照得一片金紅!她鳳眸含煞,幾乎要焚毀這非此即彼的殘酷規則,“為何非要犧牲一個無辜稚子?這算什麼善惡抉擇?!”她指間的鳳氣凝聚,眼看就要化作焚天之火,轟向那兩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