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城的秋分帶著反常的燥熱,情感蝶的振翅聲比往日低沉,許多蝴蝶的翅膀邊緣泛起灰霧,就連青雲閣前的念力蓮,也在正午時分合上了花瓣。任瑤期摸著掌心逐漸暗淡的眾生淚印記,突然聽見觀星台的北鬥鐘發出裂響——代表共心星的光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
“陛下,太行傳來急報!”沉硯撞開殿門,他袖口的情感蝶已墜落大半,翅膀上的憶雪紋路被灰霧侵蝕,“寒淵冰眼的念力傳導陣失控,修士們的道心印記在互相吞噬,已有三人的本心被他人記憶徹底覆蓋!”
任瑤期望向星圖,太行方位的光點正在瘋狂閃爍,像極了三百年前魔龍即將複蘇時的征兆。更令她心驚的是,共心星暗斑的形狀,竟與滅情殿廢墟上的“無憶咒”殘紋完全吻合。
“青鸞,取心錨劍穗。”任瑤期將劍穗係在手腕,銀線突然繃直指向冷宮方向,“沉硯,通知裂天族戰士封鎖太行密道;皇兄,帶人清查朝中與‘無憶咒’相關的典籍,尤其是禦史台的《玄冰紀要》。”
冷宮的廢井在暮色中泛著黑潮,井壁上的憶雪紋路正在剝落,顯露出底下刻著的滅情道符文。任瑤期剛靠近,井底就傳來刺耳的尖笑,冷軒的殘息竟依附在井中的“無憶水”上,化作她最熟悉的青衫身影。
“任瑤期,你以為築就心牆就能高枕無憂?”虛影甩袖,黑潮中浮出無數破碎的情感蝶,每隻蝶翼都刻著“忘”字,“當共心星墜落,眾生的情感共鳴就會變成吞噬本心的漩渦——你看!”
蒼梧城的方向突然騰起灰霧,任瑤期的識海“看”見:百姓們抱著頭在街上遊走,他們眼中倒映的不再是他人的故事,而是自己最不堪的記憶被無限放大。有人揮舞菜刀砍向憶雪閣,有人跪在地上哀求抹去所有情感,就連青鸞,也在殿外瘋狂撕扯著代表記憶的發穗。
“原來,你在共心星暗斑中注入了‘自毀咒’。”任瑤期握緊心錨劍穗,劍穗上的雲紋突然與共心星殘留的光點共鳴,“你想讓眾生在看見自己的陰影時,因恐懼而主動熄滅情感之火。”
虛影發出桀桀怪笑,黑潮突然化作萬千“無憶蛇”,順著地脈爬向蒼梧城。任瑤期展開情絲劍譜,卻發現劍影在接觸黑潮時被染成灰白——這些蛇的毒牙,竟是用修士們自我否定的念頭煉成。
“阿期,用你的故事。”師兄的虛影突然顯形,他的手掌穿過黑潮,竟讓蛇群在看見他斷雲崖的記憶時僵住,“每個人都有陰影,但真正讓我們強大的,是敢直視陰影的自己。”
任瑤期頓悟,她張開雙臂,任由黑潮湧入識海,將自己三百年間的恐懼、迷茫、不甘全部釋放。當第一條無憶蛇咬向她的道心,卻在“看”見她抱著師兄骸骨痛哭卻依然握緊劍柄的畫麵時,化作了塵埃。
“你們看,這就是我的陰影。”任瑤期的聲音傳遍蒼梧,她的識海投影出每個不堪的瞬間,“但我依然選擇帶著這些記憶前行,因為它們讓我懂得,活著的每一刻,都值得被尊重。”
灰霧中的百姓漸漸抬頭,他們發現那些被放大的恐懼,不過是記憶的殘影。有人撿起地上的情感蝶,發現蝶翼上的灰霧下,藏著自己第一次學會寬恕時的微光。
冷宮井底,冷軒的虛影終於徹底崩潰,他在消散前指向共心星:“你以為贏了?真正的滅情道,藏在——”話未說完,便被無憶水吞噬,隻留下半句“人心對完美的渴求”。
任瑤期看著重新亮起的共心星,發現星芒中多了無數細小的黑點——那是眾生直麵陰影後,道心留下的獨特印記。她突然明白,冷軒的終極陰謀,不是消滅情感,而是讓眾生因恐懼不完美而自我毀滅。
“沉硯,傳令下去,在憶雪閣增設‘陰影殿’。”任瑤期撫摸著冷宮井壁新顯的“敢忘”二字,“讓每個人都能在那裡看見自己的陰影,學會與不完美的自己和解。”
歸宮路上,青鸞抱著發穗抽泣,卻在看見任瑤期掌心的傷痕時猛然驚醒:“小姐,你用自己的道心做誘餌!”
任瑤期搖頭,指著天空中重新振翅的情感蝶:“道心從不是完美無缺的玉,而是像驚鴻劍那樣,即便布滿缺口,依然能劈開混沌的光。”
深夜,任瑤期站在觀星台,看著共心星旁誕生的“敢忘星”,突然聽見風中傳來師兄的低笑:“阿期,你終於明白,情感天道的終極護道,不是阻擋陰影,而是讓每個生命都有勇氣在陰影中,為自己點亮一盞燈。”
她望向蒼梧城,陰影殿的方向已亮起第一盞燈,有個孩童正牽著母親的手,怯生生地走進去。任瑤期知道,這場與滅情道的最終對決,終將在每個生命與自己陰影的和解中落幕,而她的劍,將永遠守護這份直麵自己的勇氣——因為她終於懂得,這世間最堅韌的道心,從來不是毫無瑕疵的強大,而是接納自己的不完美,卻依然選擇溫柔前行的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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