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內容是二元一次與二元二次方程式,你應該學過吧?”
“學過的。”
“那你一節課都在記什麼?”
我趕快把筆記本遞給她,“我覺得您的課上得太好了,我記了您怎麼上課呢。”
她開心地笑了。
後來,她讓我備課,試著上了一次實驗課。我覺得師範學校,學生可以邊讀書邊實踐,果然更有學習效率。她的卓越教學能力,也深深地影響了我,在以後我當老師的時候,我就采用了這種課堂教學的模式。
才幾天的學習,我們上海基礎教育的優勢開始凸顯了。雖然維琪與戚禎幾個是六九屆,但是小學基礎還是很紮實的,尤其是數學。
然而,那些XYZ,還有N次方,確實把當地同學們的腦子都搞暈了,連二胡高手鄭同學也對著李老師哭喪著臉嚷嚷:“李老師,我看見您就發抖……那書上的數字,我隻會唱‘哆、唻、咪、發、索………’”
他還總是幽默搞笑地把老師說“翻到十五頁”,故意說成翻到“哆索”頁,引得教室裡一片笑聲。
這一來,上海人自然而然成了小輔導員了,自修課都在忙著數學的“教學”。
下午的音體美,要輕鬆多了。
音樂課,對我們班來說應該是最有吸引力的,有三分之一的同學是那些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小“音樂家們”。
音樂“語言”雖然隻有七個基本音,但那才是直接從心靈流淌出來的,是全世界所有說著不同語言的人都懂的“話”。
我們的音樂課教室是在女生宿舍的右下方,一間類似地下室的房間。沿著階梯走下去,感覺那就是個地窖。可是,走進教室,有幾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去就明明看見教室是建在地麵上的。那是什麼樣的建房結構?後來,下了課,我好奇地走到前麵的大操場,從遠處去觀察。原來,我們雙層樓的宿舍房一頭架在山坡上,另一頭架空了,建造者就接著山坡修了一間屋子,正好把宿舍樓穩穩扛住。
在我們這個巧妙建成的音樂教室裡麵有一架鋼琴,幾排有靠背的舊木椅。把音樂課安排在這裡上課,也同樣巧妙,歌聲琴聲不會影響彆的班的學習。
彭一葉老師是我們的音樂老師,他早就等在教室裡了。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是真正的音樂家,是江西很有名氣的作曲家。不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由得肅然起敬。他瘦瘦高高的,戴了一副眼鏡,渾身透出的氣質就不一般,與我從小就崇拜的鄰居——醫學教授們一樣,是儒雅隨和,風度翩翩的知識分子形象。
以前在學校習慣了音樂課是副科,把它當成遊戲似的同學們,興高采烈地湧進教室,看到彭老師,雖然很尊敬地叫了一聲老師,就你推我搡地往後排位子上擠,誰也不願意坐前排。已經搶到了後排位子的人,迫不及待地談天說地起來,好像這是在茶室裡,準備放鬆自己上午學習語數課的辛苦似的。
彭老師看看我們,不動聲色,隻是叫喻班長來,把早已安排好的座位表貼在黑板上。老實的喻班長,耐心地告訴我們,女生坐左邊,男生坐右麵,看看黑板上的座位表,趕快坐好。
可是大家依然鬨哄哄的,還在自己“搶”位子,隨心所欲地跑來跑去。
我很聽話地走到黑板前,從座位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排。
跟著我一起找到自己位子的還有維琪和文秀。我們雖不能坐在一起,但是都安穩地坐好了,並且,一本正經地看著彭老師,等著老師上課。
文質彬彬的彭老師,皺著的眉頭鬆了,對我們笑了一下。當過老師的我,估計維琪與文秀也一定當過老師,才會更懂得如何配合老師。
有不少同學看到我們已經坐好,也跟著去座位表上找位子了。
彭老師悠然自如地坐到了鋼琴邊,彈起了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歌曲,“一條大河波浪寬……”優美的旋律在教室裡飄蕩,他還用渾厚的、有磁性的男中音唱了起來……
是音樂的美妙,還是彭老師的魅力?反正一下子,教室裡沒有了喧鬨的雜音,隻有老師和美悠揚的琴聲與歌聲。已經坐在自己位子上了的同學們,也不由自主地輕輕跟著老師唱起來。
“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所有人居然大合唱了……
一曲終了,教室裡真安靜呀!
彭老師微笑著,起身走到黑板前,很寬和地對我們說:“以後記得都按照這麼坐,每節課都會記錄出勤率。”
我轉身四處看看,隻有一個空位,不知道誰缺席了?
彭老師真是個大音樂家,他上課非常泰然自若,輕輕鬆鬆幾句話就已經教授了我們許多知識。先是簡譜,後是五線譜。知道了音名與音階,還有全音與半音,然後用“二全一半三全一半”的規律可以排出所有的調式了。中國的五音:“宮商角徵羽”各有不同風格和獨特的音樂色彩,西方的音樂有半音階,音名與音階中的半音該怎麼唱。然後是節奏,基本的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付點音符與切分音符……
我們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漏了一點。以前的“半桶水”們,好像很會唱也很會跳,還很會吹拉彈奏,其實是什麼也不懂,直到我們被彭老師帶進了這麼一個五彩繽紛的藝術花苑裡,才知道,音樂哪裡是副科,有學不完的知識呀!
彭老師第一節基礎課,就把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小音樂家們”都給征服了,更不要說後來一直講到三和弦、七和弦、屬七和弦等,以及簡單歌曲伴奏,作曲了。他常常是一邊講理論知識,一邊就插入有關的音樂欣賞,理論與實踐,也就是講解與彈琴不斷交錯結合,把難懂的東西演繹出來,我們不但聽得儘興,還懂得透徹,他的每一節課都是音樂大餐呀!
同學們覺得體育課更是玩耍課。鄒老師的哨子吹了半天,大家才懶洋洋地圍攏來排隊。
而我是第一個站在老師指定的位置上的,並且站得筆挺。
我能得到朝思暮想的上學機會,確實不易,因此比彆人更珍惜。
接著,鄒老師要我們複習做第四套廣播體操。隊伍裡也隻有我做得最認真了,不論是“側平舉”時手臂平伸,還是下前腰雙手點地,都一絲不苟地做到了位。
彆的同學們可能是覺得做廣播體操有什麼意思,懶懶地甩甩手就可以了,於是,在“歪歪斜斜的叢林”裡,我這棵努力挺直腰杆的“樹”,讓鄒老師忍不住就表揚了一句。而且,很奇怪的是,鄒老師說:“看看,汪建華是怎麼做的?”
他知道我的名字?還直接點名道姓地表揚我!
我一下子臉紅了,這才發現自己又“木秀於林”了,旋即心裡就跟來一句:當心“風必摧之”!可我伸得筆直的雙臂,這時哪怕是收回落下或依然平舉,都覺得是很不自在……
不過,好在畢竟這是在學校,“顯擺”的尷尬很快過去了,因為同學們馬上都努力起來。
我把感謝的目光,向四圍掃去……
鄒老師有點明白了我的為難,不再突然表揚我了,但是他很堅決地說,“為了大家的身體健康,下周一開始,每天早上六點正,全校集合一起做廣播體操。你們班就在自己教室外麵。完成早操,回教室自習。”
我們的學習生活更緊張了,常常是睡眼惺忪爬下床,套上衣服,牙不刷臉不洗就衝到教室前集合做操和早自習。七點打份粥,加二個饅頭,趕回宿舍。在八點上課之前,無論如何要完成全部自我打理的任務。
戚禎又代表我們女生與老師提出了建議:這種軍事化的管理,不適合女學生。我們女的事多,再加上要晚自修,一天到晚,找不到一點解決私人需求的空隙了。
果然,合理化建議得到了重視,晚自修與早自習可以自選。女同學不方便的時候,可以不參加早操。
我還是堅持了,堅持得非常辛苦。以至於後來幾十年裡一直會在夢裡出現我爬下床來,搖搖晃晃地去做操,心裡還會有一絲焦慮,怕遲到了。
美術課就在自己的教室上,大昌老師是我們第一個美術老師。他先講了一節課的線條,塊麵與交光,還有透視等的基礎,就要我們畫小物件的寫生。還好,我以前在庫前小學跟著褚老師練過,不覺得累。再加上我們班有藝術細胞的人也很多,因此,美術課有困難的人不多。
有細心的人發現,喻班與我們大家在一起,哪怕他不會唱,不會畫,廣播體操也不會,但是他默默地守在班裡,他關心著每一個同學,也擔起了班裡的所有事務。可那個能說會道的龍班長,一到下午就不見了,原來音樂教室那個空位子就是他的,並且,他居然一次也沒有去填滿我們班的這個“漏洞”。
大家竊竊私語:龍班長還在東方紅公社兼職,到高安師範來不過是為了一個編製。什麼學習?他根本不需要的。
遊老師經過一周的觀察後,很容易就發現了我,是個什麼事都拚足力氣去認真做的傻人。於是,他找我去談話,要我做班乾部,職責是文娛委員。也不等我推脫,就下了第一個
任務:全校要搞一次詩歌寫作比賽,還要再進行朗誦比賽,要我組織班裡的排練。
我這個人又開始冒傻了,自接到任務後,就如癡如醉,全力以赴,忘我投入地去做。我寫了第一首長詩《校園新曲》:
春風裡,千枝爭綠;
激流上,萬帆競翔。
風浪前,新生事物越來越茁壯;
校園中,工農兵學員越煉越堅強。
啊,一派鶯歌燕舞好景象!
……
我的這首《校園新曲》,現在看看太糟糕了,可那時確是一片小草中冒出來的一株大草。果然被選為全班朗誦的材料,參加了全校的比賽,並進入了前三名。
記得興衝衝跑來教室找我報告這個好消息的;就是學校負責教務的張主任。他一進教室發現我在埋頭苦讀,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想不到,你的詩還得了大獎,我覺得是這首詩的題目吸引了關注!”
旁邊的幾個同學,等他走後,又忍不住嘰咕道:“他眼開眼閉的,隻看了題目!”
我聽了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在頒獎的大會上,代表我們班上去領獎並發言的是龍班長。
戚禎說:“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全班就是他沒有參加朗誦,……”
那天,我還得到了一個大喜訊。
從仰山開來的運木材大卡車,給我帶來了許多好東西,還有兩封信。
兩把新打製的小竹椅,漂亮實用,那隻我用過的木浴盆,還有一包新曬的薯乾,都是我的大山父親石隊長給我的。
一封信是石隊長寫的,他隻寫了幾個字,說我的兩封信都收到了,家裡安好。不要惦念,因不會寫信,寫少了。希望我有時間回家看看……
還有一封信,讓我再一次激動起來。那是仰山公社黨委發的信函,是我的入黨批準通知書。9月13日批準,9月16日送達了我。
我趕快去交給遊老師。他也很高興,眉眼裡溢滿了笑,說:“現在我們班的力量強大了,有了三個黨員了。快,你馬上去交給學校。”
我們二號宿舍的所有人跟著我一起歡樂,因為那兩把小竹椅可是起了大作用。現在我們晚上洗腳都方便。她們聽著我講石隊長,聽著我講三年沒有回上海的故事,都驚訝不已。
維琪說:你真熬得住,我差不多每年都回去。文秀說:看不出你溫溫和和的人,還有一股倔勁兒。而小黃卻說:你也是黨員了,可以當班裡的主要乾部了。
我很奇怪地問她:“什麼是主要乾部?什麼是次要乾部?”我覺得我已經幫全班排練了《校園新曲》,這不是很重要嗎?
還沒有等我那小小的心靈裡春風和煦、春潮起伏的歡樂過去,就被接踵而來的劈頭蓋臉的“風刀霜劍”給嚇住了。
聽說龍班長大鬨學校辦公室,就是因為遊老師要我當副班長,或團支部書記。
我驚呆了!一件喜事變成了一件麻煩事了!我入了黨,礙著了他什麼呢?我並沒有要做什麼官,心裡的願望還是一個,上大學!做一個像我鄰居那樣對國家對人類有貢獻的知識分子。這個雖然是離我十萬八千裡的夢想,可那才是我的奮鬥目標。
遊老師找我談話了。他有點憂傷,也有點遺憾地對我說:“龍班長太忙,一人身兼兩職,校外還有兼職,我提出來讓你分擔一點。再則,我們班上海人很多,也需要一個代表。”
“可是,”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龍班長到學校去說我喜歡上海人……唉,隻好委屈你了。”
我不由得也有了幾分惱怒,不是因為官不官的,而是那個“大鬨靈霄殿的龍”胡說八道,說得那麼難聽,言下之意是說遊老師收了上海人什麼好處了似的我馬上對正在左右為難的遊老師說:“您不用擔心,我就做文娛委員好了。”
“你不在意嗎?”
“我無所謂的,在意的是做好事情。”還有一句沒有說出來:我入黨又不為了做官。
為此,我班經提名的準班乾部們開了一個預備會議,大家再一次內定了職務。龍班依然身兼兩職,副班長與團支部書記。我依然是文娛委員。總算,“龍顏”又開,我也覺得一身輕鬆了。
在這次的內定會議上,我認識了那個英俊的上海男生,蔡新華。他是被提名的體育委員。因為他最近一直活躍在籃球場上,傳說是個厲害的左前鋒,投籃穩準狠。
其實,我之前就注意過他,卻是因為那個林苗,她的左一句騙,右一句騙,應該不止我,所有人都關注了她與他。隻是後來一忙,我早已分散了這種注意。
蔡同學卻對我說:“不要誤解了龍班長,他比我們需要這個職務,因為畢業後,考察他的是這方麵的能力呢。”不知為什麼,聽他這麼一說,我已經平靜的心湖更加如鏡了。
過一天,全班就開會走形式了:投票選舉班乾部。
同學們在一起學習生活隻有兩周多時間,不能說互相有什麼了解,黑板上的名字,對於大家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剛認識的同學,與自己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所以,同學們很快在紙條上的名字下圈圈點點,選舉一會兒就結束了。
遊老師還特地邀請了兩個同學唱票與記票。我靜靜地看著這些“表演”,心裡卻有幾分彆扭,不是都說好了的嗎!
不過,票數出來,還是讓我心裡有一絲莫名的尷尬:七個班乾部,都是三十九票,隻有我一個人是四十票。因為我自己選了自己一票。
不是已經都內定的?既然已經說好了,乾嗎還自己不能選自己一票?如果不想做,又爭什麼呢!不是虛偽嗎?
我心甘情願按“既定方針”辦,卻讓龍班長大大地不屑一顧。一個自己會選自己一票的人,還想做官?
大家還來不及多想,遊老師又讓已經當選的喻班長帶領同學們提名四個小組長與幾個課代表。這時我才關注到,小組長與課代表大部分是上海人。
龍班長又活躍起來,他告訴大家,十月份要有一次為期兩周的“開門辦學”的活動,我們年級去伍橋公社修路。
“又是修路?”大家竊竊私語……
已經被選為勞動委員的楊同學,大嗓門又亮起來了,“修路我們都乾過了,不怕!”
班會結束後,遊老師把我們有了一頂“官帽”的同學們留下來了,七個班委,還有二個團支委,語文課代表,數學課代表……,加上四個小組長;手風琴維琪是第四組的組長……差不多有一半同學當選了乾部。也好,有個職務頂在頭上,其實也就是有了壓力了,班級工作的擔子多一點人一起挑,確實是好方法。
非常奇怪的是,能說會道的戚禎卻什麼也不願意乾,她說自己彆看高高大大,可身體不好,這種官銜自有人搶著乾,她就免了。
班乾部會結束後,遊老師特地把我與蔡同學,也就是文娛委員與體育委員留下來,重點關照了幾句:學校有兩個文體方麵的活動,需要提前準備起來,十一月份的全校運動會,包括了籃球比賽,還有元旦的文藝彙演,各班都要出節目。
這兩個重要任務,把我們兩個剛認識的文體委員,從隻是見麵笑一笑,變成了會找一堆話來說的熟人了。
我們約定,運動會的報名工作,我幫助他動員女同學,文藝彙演,他幫助我組織男同學。
正說著,大嗓門插話進來了,“彆說上海話,唧唧噥噥的聽不清楚。”
我笑著對他說,“正在商量那兩個任務呢。”
“那行,我也得加入你們幫襯同盟會。”楊同學毫不含糊,“第一要完成的是伍橋公社修路,我的擔子感覺好重呀!”
“行!”
我們三個人都在感慨任務多也很艱難時,不知道遊老師與喻班、龍班什麼時候結束了他們的談話,也過來聽我們說話了。
遊老師很讚許我們的聯盟會,他一臉的滿意,對我們這個班很是自信,“如果大家團結起來,互相協助,我們班的任務一定可以很好地完成。”
這時,龍班長旁邊說了一句話:“具體事情你們掌握一下,我得上去開會了。”話音未落,轉身匆匆離去。他的背影好像也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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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堅編審評:
王安憶說:現在有一種寫作的傾向,希望回到日常生活,對日常生活抱有一種莫大的尊敬丶莫大的肯定,但是問題隨之而來——這種寫作很難達到一種精神的境界。
她進一步歸納:傳奇的底色是我們普通的生活,但從日常生活中找出傳奇來其實不容易。
王安憶的觀點給我們以啟發。
學校的日常生活是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當然您的長處是把大家都感覺到的但表述不出來的東西表述出來,而且寫得非常唯美。但寫作上如果被日常的邏輯所纏繞,從師範生活的“那些事”就生長不出傳奇性,更難達到一定的精神高度。
怎樣在師範學校日常普通生活的底色上寫出點精彩、亮眼的東西,還得有起碼高於一般讀者的精神境界,這值得探索,這樣的探索非常有意義。
尊重曆史,尊重人性,不掩飾,不誇大,這是第一條。
但還必須加上第二條,有所避雷,有所避諱,尤其重要的是,站在豐富人生閱曆的高度用新的理念對曆史上糾結的人和事作出全新的詮釋。
這是因為您寫的是自傳體小說,是小說,但是自傳體的。
當遇到難寫的,可以想一想,我是用當年的眼光、思想水平來看待的還是用今天的眼光、思想水平來看待的,改用今天的眼光、思想水平來分析、判斷是否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