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嶼望過去,看到她放在床頭櫃的手機亮起屏幕。他瞥一眼來電顯示,幽深的眼睛靜了一瞬。
下一秒,手指已經不講道理地劃開通話。
聽筒裡傳來男人清晰的聲線。
“節哀。昨晚怕你忙,沒給你電話。”
謝之嶼握著電話站在黑暗中,身形筆直。片刻後,他起步往外走,帶上套房的門,聲音從唇邊冷靜泄出:“她剛睡。”
電話那頭靜了許久。
而後很輕的一聲笑:“謝生?”
“宋先生彆來無恙?”他禮貌回敬。
“還不錯。”那頭,宋清柏從早餐桌上離席。
不小心打翻的咖啡杯正滴滴答答往下滴著褐色液體,傭人前來收拾,他握著手機走到窗邊。
“她還好嗎?”
無論回答好與不好,他們之間談論這種話題都是兩敗俱傷。麵上裝得再冷靜,心裡大概都不會好受。
都是聰明人。
互相知道對方的意圖,可即便自己不舒服,也想狠狠往對方心口上紮一刀。
“宋先生以什麼立場關心?”
“那麼你呢?你是什麼立場?”
電話雙方都在這句對峙裡沉默下來。
天光大亮的房間裡,謝之嶼情緒發沉。在澳島,她對他有所求,所以願意和他逢場作戲。到了京城能給她提供幫助的成了宋清柏。他的底氣正被悄無聲息地瓦解。
可他畢竟擅長隱忍。
閉了閉眼,他握著手機的手青筋突起:“宋先生要是覺得自己的立場名正言順,也就不會在這同我爭高下了。”
宋清柏很會舉一反三。
“看來謝生也是。”
謝之嶼輕哂:“可人在我這裡。”
“那麼麻煩在她睡醒後替我轉達好意。”宋清柏恢複了溫文爾雅的腔調,“你可以理解為朋友之間的關心。”
真是朋友之間,剛才就不會那麼疾言令色了。
謝之嶼冷冷掛斷。
他已經戒煙一段時間,可是戒斷一樣東西實在難捱,於是他總是揣著曾經的火機,在心煩想要點一根煙的時候把玩一會兒,權當過癮。
那枚火機此刻被他握在指尖,拇指抵著砂輪,一下又一下。
安靜的空間因此多了些微響動。
那些煩亂並沒有因此壓下,反而愈演愈烈。
他記得從前並沒有那麼大的癮。
打內線電話到前台,在服務生問他需要什麼時,他又強忍著壓回去,聲音沙啞地說:“沒什麼,打錯了。”
“好的,先生。如果您需要其他服務——”
“麻煩送一份早餐。”或許她睡醒會餓,想到這,他望著房門突然改口。可是這個時候叫了早餐,她要是睡很久,又容易涼。猶豫再猶豫,謝之嶼抵著自己眉心,“算了,我晚一點再叫。”
碰見糾結猶豫的客人是常態。
前台微笑著掛斷。
她當然不知道這位客人往日的果決利落,讓他猶豫不決的事這個世界上少得可憐。可是今早,他隻是平凡男人中的一個,會吃醋,會在情敵的聲討中自我懷疑,會腦補一係列根本不存在的事,也會為愛落魄不堪。
於是到下午睜眼,溫凝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下巴冒出一層青灰、疲倦又狼狽的男人。
她莫名:“你——”
“睡不著。”他聲音沙得令人心疼,語氣卻急切得仿佛要確認什麼,“從昨晚到現在,你還沒說過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