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得化不開。
酒店房間裡,燈光被厚窗簾擋著,隻在地上留下一小塊光。
秦月瑤留下的文件袋攤在桌上,紙上的字在昏暗裡有些晃眼。
“白塔寺東夾道……醫門據點……”張俊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麵,聲音悶悶的。
秦家這是遞過來個餌,還帶著鉤子。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條縫。
外頭是京城的夜,燈火輝煌,可有些藏在黑影裡的地方,光是照不進去的。
林雪沒出聲,站到了他旁邊。她身上那股冷颼颼的氣息,比外頭的夜色還重。她望著窗外一個方向,白塔寺就在那邊。
“走吧。”張俊放下窗簾。
“嗯。”林雪應了聲。
沒收拾什麼,兩人換上深色衣服,動作麻利,跟兩道影子似的,沒驚動任何人就離開了酒店。
秦家安插在明裡暗裡的人手,都被他倆憑著遠超普通人的身法和對氣息的敏銳感覺,悄沒聲地繞開了。
再踏進白塔寺東夾道,已經是淩晨。
白天那股子懶洋洋的勁兒沒了,整條胡同死寂一片。月光慘白慘白的,把灰牆的影子拉得老長,歪歪扭扭。
夜裡的胡同,空氣都稠得化不開。那股子陰陽混雜的怪味兒更重了,鑽進鼻腔,堵在心口。
目標是胡同中間那座沒掛牌子的小院。
兩人跟貓兒似的,貼著牆根走,腳底下一點聲響都沒有。
很快,那扇掉漆的紅門就在前頭了。門楣上那倆模糊的字,在月光下看著更瘮人。
院牆不高,攔不住他們。
張俊先翻進去,落地沒聲。林雪跟著跳下來,身子輕飄飄的,很沒重量。
院子裡荒草長得老高,都快到膝蓋了。枯枝爛葉堆得到處都是,一股子爛木頭的味兒直衝鼻子。
主屋的門窗都壞了,歪歪扭扭掛在那兒,黑洞洞的,嚇人。
空氣裡全是土腥味兒,還有種老木頭受潮發黴的陰冷氣息。
可看那屋簷廊柱上還剩的雕花,地上踩著的碎瓷片,也能瞧出來,這地方以前不是一般人家。
“吱呀——”
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院子裡,聽著特彆清楚。
後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門那兒,白天那個穿灰袍子的老頭兒,又拿著那把破掃帚,慢吞吞地在掃地上的幾片葉子。
他動作還是那麼慢,腰彎得都快貼地了,好像外頭發生什麼都跟他沒關係。
張俊身體裡那股純陽氣沉了沉。
這老頭兒,不對勁。
看著乾癟枯瘦,可身體裡藏著的那股氣,比白天感覺到的還要深,還要沉,跟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似的。
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老頭兒旁邊。“老人家,這麼晚還掃地?”
老頭兒動作沒停,掃帚在地上劃拉著,發出“沙沙”的響。
他慢慢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看向張俊,裡頭空空的,沒焦點。
“臟了……就得掃……”他開口,聲音含糊不清,跟嗓子眼兒卡著東西,“掃乾淨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