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知縣打開早茶匣,看到了那些銀票記錄,頓時勃然大怒。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搞鬼!”
知縣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來人,立刻徹查糧倉來源!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吳師爺站在一旁,嚇得魂不附體,他知道自己完了,徹底完了。
當夜,陳皓立於溪畔,見四片鋸齒竹葉順流而下……
夜幕如濃墨般潑灑,溪水潺潺,陳皓孑然而立。
四片鋸齒竹葉,載著南塘村的命運,緩緩漂向下遊。
他眼皮一跳,一片竹葉竟粘著半塊燒焦的黃旗碎片,那焦黑的邊緣,像極了人心底的恐懼。
他彎腰拾起,指尖觸碰到那片粗糙的碎片,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
並非來自這陰冷的溪水,而是身後!
數十步外,一座廢棄的磨坊,死寂已久,此刻卻幽幽亮起微光。
磨坊窗口,糊著破敗的窗紙,一個模糊的剪影浮現其上。
那人緩緩抬起手臂,像是要書寫什麼。
陳皓眸光一凝,將竹葉收入懷中,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用隻有自己和黑暗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對暗處哨崗道:“通知各村,準備迎賓。”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腳步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風穿過林梢,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魔坊窗紙上的剪影突然扭曲起來,仿佛正在經曆一場無聲的掙紮。
旋即,燈光熄滅,一切重歸黑暗。
隻有一句飄散的囈語,隨風而來,又迅速消散,隱約可聞:“……他們真的……能寫字了……”
陳皓停下了腳步,攥緊了拳頭,朝著磨坊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陳皓未動聲色,轉身返回義莊地窖。
地窖裡,常年不見天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味,混雜著藥材的苦澀氣息,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孫鐵嘴正佝僂著腰,對著一堆藥材,仔細地分辨著。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到是陳皓,連忙起身。
“掌櫃的,您回來了。”孫鐵嘴的聲音嘶啞,像是砂紙摩擦一般。
“鐵嘴,幫我查件事。”陳皓開門見山,沒有多餘的寒暄,“城外那座荒廢的磨坊,幫我查清楚它的來曆,越詳細越好。”
孫鐵嘴一愣,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磨坊?那地方荒廢很久了,也沒什麼特彆的啊。”
“照我說的做就是。”陳皓語氣平靜,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越快越好。”
孫鐵嘴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陳皓在地窖裡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那片燒焦的黃旗碎片,還有磨坊窗紙上的剪影,都讓他感到一種不安。
他總覺得,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地收緊,而他,就身處這張網的中心。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義莊的時候,周小滿就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皓爺!皓爺!有情況!”周小滿的聲音帶著一絲稚嫩的興奮,但更多的卻是緊張。
陳皓放下手中的賬本,抬頭看向周小滿,“說,什麼情況?”
“那座磨坊……那座磨坊裡有人!”周小滿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這幾天晚上都偷偷地盯著,發現每到子時,就有一個黑影翻牆進去。而且……而且我還看到,院子裡的水缸旁邊,總會留下濕腳印!”
“濕腳印?”陳皓的眼睛眯了起來,“還有呢?”
“我……我昨天晚上鼓起勇氣,偷偷地靠近了水缸,發現……發現缸壁上,竟然用炭條寫滿了字!”周小滿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是被自己看到的東西嚇到了。
“寫了什麼?”陳皓追問道。
“都是……都是《民議台記事冊》第一章的內容。”周小滿的聲音顫抖著。
陳皓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接過周小滿遞過來的一塊碎瓦片,上麵果然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幾個字:“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你確定是《記事冊》的內容?”陳皓再次確認道。
“我確定!我偷偷地學過一點,不會錯的!”周小滿用力地點了點頭。
陳皓沉默了。
他沒有想到,識字運動竟然已經悄然滲透到了權力盲區。
有人在巡夜司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學習文字,這簡直就是在玩火!
“小滿,你做得很好,接下來不要再靠近那裡了,知道嗎?”陳皓拍了拍周小滿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一些。
“知道了,皓爺。”周小滿點了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陳皓回到房間,在桌前坐下,他拿起那塊碎瓦片,仔細地端詳著。
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像是利劍一般,刺痛著他的眼睛。
必須儘快查清楚這件事!
陳皓沉吟片刻,取出一包藥粉,用油紙仔細地包好。
“來人!”他喊道。
柳三針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裡。
她依舊是那副寡言冷麵的樣子,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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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針,你去辦件事。”陳皓將藥粉遞給柳三針,“你扮作采藥人,今晚去那座磨坊,想辦法取一些水缸內壁的刮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