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看著眼前依舊璀璨無比的暗夜燈火,忐忑不安的心裡卻如同驚弓之鳥。對未知的未來滿懷恐懼,隻因為眼前的幸福與背後的苦難相比,對比太強烈太刺激。
如果早預想到眼前的一切‘得’,是由心愛男人背後的一切‘失’換來的,就不免心如刀絞。
誌林真是實話實說,知不知道這句‘失蹤’,會讓我從這刻起,永無寧日。
失眠。
象著了魔似地一遍遍撥打他的號碼,明明知道這樣的舉動無濟於事,但心裡就是免不了孩子氣的想法:他或許聽不見、或許已睡著、或許在忙。
總之,有那麼多的理由讓我自欺欺人地相信——他還安好。
張愛玲與胡蘭成相戀成婚,誓言中一句話曾讓我倍感人世沉重:
胡蘭成在扉頁寫下: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現世安穩’於芸芸眾生而言,是隻有在亂世才會萌生的欲念。
在此繁複人世,周身繁花似錦,為何總能從燈紅酒綠中感喟到人生的得失與淒涼?
清晨在迷蒙中醒來,幾乎是瞬間緊攥了枕畔的手機。怕房間裡信號不好,穿著性感短款的黑色絲緞睡衣就奔赴房外。
手機經過整夜蹂躪,對那個號碼也耳熟能詳。
一撥通,還是關機。
事有蹊蹺,依著石台欄杆,任海風輕拂蕾絲裙裾,心神悵然若失。餘光見有人走近,發現是權濤。
“還沒有南哥消息?”他輕皺眉問。
我搖頭間已撥通誌林號碼,身在千裡之外的他心情倒是略顯輕鬆。
“我哥沒事。關機是不想我們跟他聯係暴露身份,他在當地換了號碼。我昨天找到依拉汗,說我哥在義利。”
“他沒跟你哥在一起?”
“沒有,他在賀天。”
心裡有了絲輕鬆,但也依舊被隱含的擔憂侵擾。
這幾句話並沒能讓我放下懸著的心。握著電話俯瞰眼前的海域清爽美景,也回望一眼身後如同峭壁上懸空的彆墅。有一刻泛起某種心緒——眼前一切不過是過眼煙雲、海市蜃樓,也許會在某一刻,轟然崩潰。
“他是不是去找烏卓?”
誌林沉默幾秒,才道:
“這事我一開始也覺得懸。他在賀天還有些人,不過這麼多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象以前那麼鐵。不過,曹老頭在上麵下了命令,君區會派兵配合他行事。隻是不知道他要怎麼做,這一點,他對我也沒有說。”
“我在想,”我低低說出,“我也想去xjj,怎樣?”
誌林有點驚訝,“你去做什麼?”
“一直想去玩,沒什麼機會。”
這的確是我心頭想法之一。那裡被他說得神乎其神,有生之年若不能去一趟,也幾近人生憾事。
“那也不能現在去。”誌林答得更乾脆,“比較危險。”
“那他還去?”
“他是去做事。”
誌林將我生命安危倒是放在心上,“你去不安全。”
“他不安全就是我不安全。”
我淡淡地開口,“不然,你讓他給我打個電話,讓我放心。”
“這多難辦,不瞞你說,他呀,現在我也聯係不上。”
冒險的血液在沸騰,燃燒著一種飛蛾撲火的悲壯。
知道他要做什麼,骨子裡燃起了莫名的一種激情。
如同這顆原本躁動不安的心,在始終平靜如斯的日子裡,終歸無法壓製一種蠢蠢欲動的勇敢。
“那更要這麼定了,我今天就去、現在就去。”
我無法容忍這個人就此沒有任何交代地消失在我麵前,無法容忍一種習慣再次變成空無的孤單。
如果危險,我願與他同在。這是一種樸素的跟隨觀。
誌林顯然深知我脾氣,訕訕給我一句。
“嫂子,現在聯係不上他,你即使去也找不見。況且,這事我做不了主。”把電話掛了。
十指合攏將手機收在掌心,如同無法掌控的命運,輕輕歎口氣,對身邊的權濤淡淡地說,“我想去,真的想去。”
睜大了眼,帶了些許無奈看他。
“我不認為這是危險,絲毫就不。相反,如果他出事而我不在身邊,那,才是我生命中的危險。”
“廖姐!”權濤叫我,我已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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