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經過的草原旖旎風景,如果不是因我被這夥亡命之徒劫持,絕對是另一番景色。
因人跡罕至,山坡上的白樺林、白楊、楓樹自然形成一叢叢、一簇簇,團結一致中亦姿態萬千、各有千秋。有的野性渾然天成,原始粗獷;有的亦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清麗脫俗。
隻是這裡即使是天堂美景,我亦無心相賞。
吉普車終於將那綠色、清新的草原遠遠拋下,在一處山口停下。
司機下車,我亦被烏卓推下車。放眼望去,麵前是一排騎馬的男人。背或腰上都有或長或短的槍。
這片土地野生動物活動頻繁,遊牧民族按法規允許隨身帶槍。但這牧獵器具亦會搖身一變而成武器。雖然有規定狩獵場的民用槍支不得帶出相應場所,獵、牧民配的槍也不得攜出牧區。但總有不法分子無視法律,鑽其空子。
馬性很烈,亦很彪悍,在壯漢執韁的控製下仍不安分,依然狂振蹄骨、或騰躍而起。
吉普車告彆我們,從來時路揚長而去。有人牽來幾匹馬。
烏卓一躍而上,彆看胖,上馬姿勢卻很矯健。他執了韁繩,高高在上地吩咐。
“克蘇托!你帶她上馬!”
克蘇托做個手勢,一男人下馬過來拋給他一個包裹。他立馬打開,拿出一大塊褐色的布料。
他的手伸向我的手,我本能地後退兩步,周身無力,隻有兩隻眼珠子依舊亮晶晶、滴溜溜,圓圓地瞪著他。
“想到這是什麼了,是嗎?”
他深凹的眼睛帶了威脅的深意看我,“我給你換這個,包你的鐲子。不想手被砍掉的話,就好好配合!”
一說這個,我就有點傻。瘋狂點頭表示我會好好合作。
說實話,風越來越冷,我的手指幾乎快被凍僵了。
他鬆了綁我雙手的繩子,亦撤掉那冰涼的水袋。快速地將大塊也許加了金屬隔離絲網的布,將我的那隻手及胳膊包得嚴嚴實實。
看我斂神靜氣毫不反抗,嘴角忽然一咧,露出莫名怡然的一絲笑容。
牽過那匹無人的馬來,“上馬!”
混沌、蠻荒、一望無際的戈壁,似乎能通過她飽含生命激情的、褐色冷峻的外表,展露它內心深處的喧囂與渴望,它不是海,不如海深邃、發人深思,但它的心跡和喜好是坦露無疑、讓人一覽無餘的。
內在的衝動與激情,化成了對強者的支撐,自然界‘適者生存’的定律是戈壁最堅定不移的抉擇。
軟弱的、不堪一擊的生命,已經在千百萬年以前就被否定了,如同大海中的浪花,擊打礁石之後隻能化作無奈隨水奔流而去的白色泡沫,就像美人魚的愛情那般被陽光悄然蒸發。
隻有堅硬得能紮透馬靴的駱駝刺、周身長滿不規則尖刺的格桑花臣服它的選擇。
在這裡,一切都是乾燥的、堅硬的、粗糲的和變化不定的……
它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深沉性格,任何生物都無法真正窺見它的內心。反而會因為這種未知,產生一種探秘的渴望,想深入、洞悉它複雜莫測的心理。
黃昏的天邊夜幕下,一抹殘紅的月高懸著,漠然地注視著這片荒涼之地,帶著幾分冷然和壓抑。
夜風在滿是頑強、乾硬生命的上空肆意呼嘯,讓整個沙漠充斥了一股蕭殺之氣;唯有孤零零的砂岩默默地回味著這一切,品味著千萬年前這裡曾有的喧囂和繁榮,而如今它隻在心頭一聲歎息:到此一遊的生命,輕易地即在砂礫中僵硬;而砂礫的心,在無辜而逝的脆弱中愈發冰冷!
這份荒漠的貧瘠,諷刺著富貴飽足時的,動蕩、不安分的靈魂與貪婪的心。
今夜我隻有沙漠,亦隻有戈壁和冷清。
滿心的蒼涼配上孤獨的心境,恐懼和屈辱疲憊,已使我失去一切、兩手空空。
一生中第一次認識了自己是何等人物,我不過是一個渺小人物、無名之輩,手無寸鐵,身無外物,過往的煙幕繁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在死神的恐怖威脅麵前,黯然失色。
我,除了我的身體發膚外,已經一無所有。
戈壁的夜漸深了,每過一個小時,氣溫仿佛就降了好幾度。
為抓緊時間追上烏卓,以最快速度穿過夜晚的伊斯庫布草原,一支由二十多個人組成的馬隊,正艱難地托納拉雪山方向進發。
南正安是這支隊伍的總指揮,馬已經不停蹄地跑了幾個小時,他伸手去撫馬頸,馬在微微出汗,它已經很累了。
累的不僅是馬,還有人。
為抄近道,大家燃起火把,沿著山穀崎嶇泥濘的馬道,穿過溝穀叢林,在寒冷黑夜中行進。
風在耳畔冰冷地吹,即使是身著豹皮的熱血漢子,飛馳之下的手腳也略微感到寒涼。
到河岔口時,眼前出現三條不同方向的小道。雖然大方向沒有錯,但烏卓會選擇從哪個方向逃走?
依拉汗和另一個哈薩克漢子自告奮勇探路,其他人就地歇息,吃點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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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回來的人報告發現了馬蹄印。
二十幾個人策馬揚鞭,一同到達那段土路,前行半公裡後卻發現腳印消失了。
麵對著橫空出世的一條大河,大家全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