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代表了身後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各為其主,但偏偏,我們曾經、彼此真正欣賞過……
安立東靜靜地看著我。
他那靜默的表情、澄澈的目光告訴我:發生的一切,他都已心知肚明。他臉上絲毫不見詫異,對我表情突然的轉變亦毫不動容。
沒有客套的寒暄。因為兩隻蓄意參與戰爭的野獸,隻會赤裸裸地張牙舞爪。在撕去了可笑的偽裝之後,我們彼此都覺得直白和坦誠,最有必要。
“你為什麼要跟他?”
他抬眼看著我,“這問題你更有資格回答。”
反問的語氣如同刻意揭我某種傷疤,“你難道沒有拜倒在他腳下?”
‘拜倒’這個詞真是貼切。
我何止‘拜倒’,簡直是‘匍匐’了。
“那好,因為你敬重他的才華,”我口氣有所軟化,卻陡然聲色俱厲,“可你知不知道、他做的事是錯的?”
“也許錯,但並不違法。”
他語調平靜,氣度淡然,表情亦沒有絲毫不安。
我抬起銳利的眼,豎起如刺蝟般的尖針、恨不能將麻木的他紮醒,“沒錯,你學法律,這一點你比我專業。但是,做人,你沒有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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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
“廖姐!”
他目光中現出難得一現的受傷,似乎我的利劍刺傷的,是他層層包裹、自以為是的自負;他臉上現出難得的隱忍,讓我不得不十分瞠目結舌,他以下的話就令我大失所望,自己剛剛擲出的刀,非但沒有殺傷他,反而割裂了我自己的臉,讓我無顏以對。
“這不是根本的道德問題,卻是一個人的職業操守。職場中不分男女,立場對任何人都很適用。做人的道德底線,也包括在職場中的表現。”
“叛徒?!”他笑得清冽,犀利的目光中暗含危險,“這個詞形容我,並不合適。”
“他做的事,不全是錯的。法律上的無數漏洞,如果沒有人鑽空子、捅出大漏子,那些製定者,如何知道缺陷在何處?中國學國外的東西太多,新時期、新法律,難免有不完善之處,我們以身試法,有勇氣成為前車之鑒;不成功,便成仁;何罪之有?”
“我從來就沒有背叛過他,從始至終都沒有;亦從未背叛過所謂的你的立場,審計的事我想儘辦法,不讓你扯在裡麵,否則,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沒有絲毫麻煩?”
他犀利的目光,灼灼注視我被他一番歪理邪說刺激、已極度蒼白的臉,口氣沒有絲毫的讓步,暗含嘲諷。
“想想您自己做過的事吧,哪一件,不比我更露骨?”
如同一個重重的耳光扇過我麵上,身形一蕩,幾乎在他麵前,再也站不住——
是的,我斥他是叛徒,我又何嘗不是?
我叛逃婚姻、叛逃事業、叛逃曾有的個性奇強的自己,願意融化在他懷裡;而一讓再讓,步步潰敗,立場已蕩然無存。
這才是我的可悲之處。
一個靈魂上虛弱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人尊重和愛戴。
我還沒有出手,已經敗了。
千言萬語也難以形容我此刻、神情中的滄桑和落寞。
我看著他,有種氣苦萬分、活活要憋死的衝動。
過往紛亂蕪雜的千頭萬緒……
工作和職位,為尊嚴堅持不懈承受的壓力……深藏心中的恐懼……
倍受正邪夾擊,鬥爭其中的無奈和委屈……
這段無邊無際亦無結果的苦愛……
無數陰霾在我眼前飄散……
重重黑幕壓迫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我憋紅了臉,滿腹的委屈在五臟六腑奔逃不休,我歪歪嘴,哭了。
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一串地在臉麵上滑落。
和了脂粉香味,攪了精雕細刻的妝容。心底裡的痛苦與酸楚,化成這晶瑩鹹濕的水珠,難以遏製、無從自製。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理解我……即使我說我恨自己恨得要死……
即使我錐心刺骨,把自己的肉體殺了……亦不能減少心中濃重的恥辱感……
站著、無聲地哭,直到淚眼模糊……
眼前什麼也看不清……
狠狠地眨眨眼,清空眼眶,看見了麵前的安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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