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入後區加工場,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熾熱焦糊之氣,嗆得人忍不住皺眉咳嗽。
幾座炭火爐熊熊燃燒,爐旁堆著幾堆石料,色澤灰白,表麵粗糙斑駁,與前區那批光潤堅實的花崗岩相比,判若雲泥。
林蕭目光停在那幾堆石料上,寒光一閃:“周全,你來告訴下本官,這是作何所用的。”
周全擠上前來,掩不住嗓音的顫抖:“大人,這是用來烘烤鐵具的!工匠錘石打料,鐵器冷了難使,得靠爐火烤熱了省勁……這是規矩,不出奇。”
他話音雖急,卻漏洞百出。幾個差役低聲冷笑,有人低聲道:“烤鐵具?那爐邊石頭又是作甚?周管事,編也編得像點。”
林蕭目光如劍鋒般落在他身上,淡淡一笑:“烤工具?本官倒覺得——是烤石頭吧。”
他轉頭命令:“趙年,把王老頭帶上來。”
不多時,王老頭被帶來,神情驚惶。見林蕭便躬身跪下,卻不敢抬頭看周全一眼。
周全臉色驟變,搶先道:“大人,這老東西年紀糊塗,說話不著調,您聽聽就得,彆當真!
咱石場一律采的花崗岩,哪來的砂岩?您看這石頭粗糙,隻是還未打磨完——”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低喝:“老王,你老婆子還指望著你呢!彆不識抬舉。”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王老頭聽得分明,瞬間慌了。
林蕭冷哼一聲,語氣陡轉森寒:“周全,你再敢威脅人,信不信本官讓你去泯江泡泡澡!”
這周全竟然當著自己的麵威脅人,還真當他不存在了,索性把威脅的話反擊回去。
林蕭緩步走到王老頭麵前,語氣轉為沉穩:“王老頭,你且說實話,本官保你和你家人無恙。”
王老頭緩緩抬頭,眼中猶有畏懼,但終究咬了咬牙,低聲道:“大人,後區這些石料,根本不是花崗岩,而是砂岩……為了節省開采和運輸的成本。
他們用了‘火煉’的法子——把砂岩烘烤至表麵堅硬,再塗鬆脂掩蓋焦味和裂痕,做成假花崗岩模樣,外行人定看不出。”
他抬手指向一旁石堆:“大人,這些就是造假的原料。
砂岩質地鬆,耐不得水,做路麵也就罷了,若是用來修堤壩,遇水一泡,幾個月便酥散成泥——這岷江垮堤的事,恐怕……不是天災。”
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塊石料,遞了上來:“這是沒送出去的次品。您請看——”
林蕭接過石頭細看,隻見灰白色石麵已被火灼出斑駁焦痕,隱約有細碎龜裂,湊近一聞,還有未散去的鬆脂焦味。
“這便是你們所謂的‘上乘石料’?”
他手腕一抖,將石塊擲到周全麵前,“周全,這玩意兒也敢報做花崗岩?你膽子不小,竟敢把百姓的命當兒戲?”
周全臉色煞白,嘴唇發顫,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回答。
林蕭再看王老頭:“你方才說是烤製的法子——可否當場演示一遍?”
王老頭連連點頭,差役幫忙之下,他從砂岩堆中挑出一塊形製未整的料石,放入炭火爐,親手調節火候,片刻之後,那石頭表麵漸漸變得堅硬光亮,浮現出隱約石紋,頗似真正花崗岩。
接著,他取出一罐鬆脂,用布蘸著細細塗抹,頓時焦味被香氣掩去,表麵也多了幾分光澤。他雙手將石頭呈上:“大人,便是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