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縣,王禹揉著酸脹的眉心。
聯合調查團抵達泰安已數日,災情慘重,賑災混亂,各種扯皮推諉層出不窮,讓他這個禦史中丞焦頭爛額。
更讓他心煩的是,雖然查出一些地方官員的瀆職,但對於河堤決口是否有人為因素,以及背後的深層原因,始終沒有決定性的突破。
這時,衙役匆匆來報:“王大人,大理寺的張年,有十萬火急的信函呈上,說是林司直派來的。”
王禹精神一振:“快,讓他進來!”
張年進來行禮後,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函,雙手呈上:“王大人,我家林大人囑托,此信務必親手交給您,片刻耽誤不得!”
王禹當著張年的麵拆開信封,展開信紙。
信中措辭謹慎,沒有提及具體的證據,但字裡行間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緊急和重要。
林蕭在信中說,他發現了一些極其重要且必須由主官親自向陛下彙報的“初步線索”。
這些線索“足以顛覆此前對災情的判斷”,並“牽扯甚深”,非他們這些副官能夠處理。
懇請王禹大人即刻啟程返回臨安,親自主持後續的調查和向陛下的彙報事宜。
王禹的眉頭越皺越緊。林蕭這封信,字字精煉,沒有廢話,卻字字千鈞。
他深吸一口氣,將信紙重新折好。看向張年,沉聲道:“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謝大人!”張年領命而去。
待張年退出後,王禹立刻召集了幾位聯合調查團的主要官員——工部、戶部、禦史台的代表。
“諸位,我們在泰安的調查已有了初步成果。”
“陛下給的期限將至,我們必須儘快向陛下當麵稟報,因此,本官決定,調查團即刻拔營,返回臨安!”
這決定有些突然,但也符合流程。主官有權根據情況調整調查策略。而且,禦史中丞的判斷,其他人也不敢輕易質疑。
沒有過多的爭論,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整個調查團開始迅速收拾行裝,準備連夜啟程。
抵達臨安時,已是傍晚。王禹並未聲張,隻是讓部分官員先回各自衙門休息,囑咐他們禁口,明日早朝他會向陛下彙報情況。
他自己則婉拒了下屬的陪同,獨自一人來到林蕭信中提到的一個隱蔽地點——城北一個偏僻的小茶館。
屋內,林蕭已等候多時。他穿著一件尋常的青色長衫,臉上的神色帶著旅途的疲憊,但目光卻異常清明銳利。
“王大人。”林蕭起身拱手行禮,語氣恭敬。
王禹沒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林司直,信中所言,可是實情?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了幾份用油布包好的賬冊和密信,輕輕放在桌上。
“王大人,這些是下官在泰安縣和臨安查到的證據,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所以派人送信,並約在此地相見,就是想請您親自過目。”
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讓人觸目驚心的數字,王禹隨意翻閱了幾頁賬冊,又拿起那幾封密信,越看臉色越沉。
大量資金通過各種商號、錢莊進行複雜騰挪、洗白的詳細流程。
而那幾封密信,更是直接!它們是李穆與某些商號負責人的往來信件,賬目,涉及河堤工程的偷工減料、資金挪用,以及事後如何掩蓋真相。
王禹的手有些顫抖。他作為禦史中丞,見過太多的貪腐案,彈劾過不少官員,但如此直接、如此大規模,並且與滔天災禍直接相關的罪證,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他抬頭看向林蕭,目光複雜:“這些東西……屬實?”
“屬實。”林蕭語氣平靜,但眼神堅定,“下官已反複核查,並請人辨認過筆跡,確係李穆無疑。”
“李穆……”王禹喃喃自語。戶部侍郎,手握朝廷錢糧大權,更是齊王的心腹!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駭浪。
他終於明白林蕭信中“牽扯甚深”、“顛覆判斷”的意思了。這不僅僅是一起貪墨案,這是對整個國家財政體係的蛀蝕,更是對皇權和百姓的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