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龍舟的青銅撞角破開血浪時，林霄腕間的往生契正在灼燒。他踩碎掌舵鬼將的頭顱，指尖勾著從對方脊柱抽出的控船符，符紙上殘留的鮫人油腥氣讓他想起幽冥海底的往事——當年鳳九歌就是在這裡，替他咽下了那杯毒酒。
船尾三十六盞鮫人燈突然齊齊轉向，將他的影子釘在桅杆上。燈影扭曲成鳳九歌的模樣，她華貴的帝王袞服下滲出金線，每根線頭都連著一枚釘入關節的桃木釘。林霄的魔瞳刺痛起來，看清那些金線實為"孤鸞煞"的具象，正順著契約反噬蠶食她的魂魄。
"你倒是挑了個好棺材。"林霄割破手腕，將血抹在控船符上。龍舟發出痛苦的嘶鳴，船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殄文——正是當年他刻在蘇清雪命燈上的同命契。血符催動下，龍舟朝著輪回井倒流的方向疾馳，船底碾碎的亡魂發出與鳳九歌相似的慘叫。
血海漩渦近在咫尺時，甲板縫隙突然滲出黑水。林霄低頭看見水麵倒影：鳳九歌正被鐵鏈懸在中州皇陵的鎮龍柱上，胸口插著他當年留下的定魂簪。簪頭朱雀口中含著的不是明珠，而是蘇清雪的一縷霜發。
"你還有閒情看鏡子？"沙啞的女聲從船底傳來。孟婆拖著纏滿鎖鏈的身軀爬上甲板，腕間鐵環刻著北原巫族的雪狼圖騰。她腐爛的指尖捏著半塊冰晶，裡麵封存著林霄最熟悉的劍意——三百年前拓跋族滅門夜，他用來貫穿聖女心臟的那道劍氣。
龍舟劇烈顛簸起來，漩渦中伸出無數雙蒼白的手。孟婆甩出鎖鏈纏住林霄的腳踝，鏈節碰撞聲裡混著她淒厲的冷笑："你喂我族人喝下煉魂湯時，可想過黃泉路這麼擠？"
林霄的魔瞳突然映出船底真相：龍舟夾層裡堆滿冰棺，每具棺中都躺著眉心點血的拓跋族人。最深處那具棺材裡的少女麵容鮮活，手中攥著塊染血的帕子——正是他當年騙蘇清雪說弄丟的那方鮫綃。
"原來你留著這些破爛。"林霄震斷鎖鏈，魔氣化作的雪魄劍刺向孟婆咽喉，"就像她留著你的舌頭一樣多餘。"
劍鋒被突然掀起的血浪打偏。鳳九歌的虛影從鮫人燈中走出，她脖頸浮現與林霄同源的往生契，手中人皇劍卻斬向龍舟主桅："你逃不掉的...契約..."劍光劈開的裂縫裡湧出中州皇城的景象，林霄看見自己當年按在鳳九歌眉心的血手印，此刻正化作桃花瘴腐蝕她的神魂。
孟婆趁機將鎖鏈甩入漩渦，拽出九具青銅鼎。鼎身巫文與林霄腕間契印共鳴，鼎中熬煮的竟是曆代被他收割的氣運之子殘魂。她舀起一瓢腥湯潑向林霄："嘗嘗你自己的因果！"
湯水在半空凝結成冰，蘇清雪的聲音穿透血霧："右手三尺！"林霄本能地揮劍劈向虛空，劍氣撞散的冰碴裡竟藏著孟婆的本命蠱。蠱蟲屍體墜入血海，漩渦中心突然睜開一隻巨大的魔瞳。
龍舟在魔瞳注視下開始解體，林霄踩著墜落的船板躍向漩渦。懷中的控船符突然發燙，顯出鳳九歌以血為墨的留書："孤鸞煞儘處，輪回井倒影。"他猛地回頭，看見鳳九歌的虛影正在吞吃鮫人燈焰，每吞一盞，她腹中就多出一道滲血的契約符。
"蠢貨！"林霄折返衝向燈陣，魔氣化作三千冰刃斬斷金線。鳳九歌破碎的神魂卻趁機纏上他手腕，將最後一道契約烙進他心口的冰鳳紋路："你教我的...後手..."
孟婆的狂笑震動冥河。她引爆青銅鼎中的魂火，九道火柱封死所有退路。林霄在烈焰中看見漩渦深處的真相——輪回井倒影裡沉浮的並非井水，而是蘇清雪用三世壽元織就的因果網，每根網線都拴著他的命劫。
"抓到你了。"孟婆的鎖鏈穿透林霄肩胛，將他拖向沸騰的血海。瀕死之際，他咬碎藏在齒間的冰鳳逆鱗，蘇清雪留在他靈台的最後神識驟然蘇醒："低頭！"
血海之下突然升起冰棺，棺中飛出三百道劍意，正是林霄此生斬殺過的強敵絕學。劍雨撕開孟婆的魂體，林霄趁機抓住最近的青銅鼎，鼎身映出他從未見過的畫麵：少年時的自己在祠堂刻咒，窗外蘇清雪正將自己的魂魄刻進咒文。
龍舟殘骸即將被漩渦吞噬時，林霄忽然縱身躍入鼎中。鼎內翻湧的魂湯裡，鳳九歌的聲音與蘇清雪的歎息交織："彆忘了...我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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