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指尖輕叩石桌，清脆聲響裡，緩緩開口：“為了給自己妻兒足夠的保護和安全，準定踏入星空尋找成仙的契機，臨走前對妻子說待我成仙，便來接你。
妻子守著承諾，從青絲等到白發，看著兒女長大，又盼著孫輩成人。”
蘇命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心頭莫名一軟。
“他走後的第三百年，仇家尋上門來，家族險些覆滅。就在族人以為必死無疑時，他回來了。”女子的聲音輕得像柳絲拂過水麵，接著說：“那時他抬手便能移山填海，指尖可引星辰墜落，仇家在他麵前連螻蟻都不如。”
“那他肯定反手滅了仇家，抱著等了幾百年的妻子過沒羞沒臊的好日子去了！”蘇命忍不住插話，眼裡閃著理所當然的光。
這等快意恩仇、相守到老的結局，才該是江湖兒女的歸宿。
女子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笑意裡帶著幾分譏誚：“錯了。他確實彈指間碾碎了所有敵人，卻轉頭看著圍上來的妻兒、孫輩，還有滿堂族人，緩緩抬起了手。”
石桌上的酒杯輕輕震顫，蘇命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他把自己家人也殺了？”
“嗯。”女子頷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
“臥槽！這是人乾的事？簡直無情無義到了極點！”蘇命猛地拍了下石桌，酒液濺出幾滴，胸口憋著一股無名火。
“我的故事講完了。”女子站起身，竹籃在臂彎裡輕輕晃動。
“這就沒了？”
蘇命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總覺得這結局缺了點什麼，又或者說，太過荒誕。
“沒了。”女子回眸，目光落在他臉上，問道：“你想要仙胎，對嗎？”
蘇命連忙點頭，眼神裡的急切藏都藏不住。師父還等著仙胎重築肉身，他可沒心思在這猜謎。
“跟我來，帶你去取。”女子轉身朝著院子深處走去。
蘇命愣在原地，心裡滿是詫異。
第九層的考驗就這？聽個莫名其妙的故事就給仙胎？這未免也太簡單了，反倒讓他心裡發毛，總覺得有什麼陷阱在等著自己。
他內心做好提防，快步跟了上去。
穿過枯坐的人影，繞過茅草屋，眼前出現一株需十餘人合抱的老柳樹，樹乾蒼勁如虯龍，枝葉繁茂得遮天蔽日。
柳樹下赫然擺放著兩樣東西，左側是一具通體泛著寒氣的玄冰棺材，棺身雕刻著繁複的雲紋，右側則是一具乾枯的骸骨，雙手緊緊護著一縷流轉的白色氣體，那氣體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遠遠望去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
“你想要的仙胎，就在那玄冰棺裡。”女子指著左側的棺材說道。
蘇命的目光卻被骸骨護著的白氣吸引，忍不住問道：“那骸骨懷裡護著的是什麼？”
“仙氣。”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隻要能煉化這縷仙氣，你就能觸摸到修行者的終極門檻——成仙。”
“這世間真的有仙？”蘇命瞳孔驟縮。
“有。”女子點頭，隨即又補充道：“但也可以說沒有。那些所謂的仙，不過是些強大到極致的生物罷了，他們自詡為仙，淩駕於眾生之上。”
蘇命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成仙！那可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終極目標！
隻要成了仙，就能創造屬於自己的宇宙，甚至能複活死人，主宰一切！
那師父的肉身根本不用仙胎來築，他直接成仙後就能複活師父！到時候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也沒人能約束他！
他下意識地朝著那縷仙氣邁了一步，腳步卻突然頓住。
院子裡那些盤膝而坐的身影在腦海中閃過，他轉頭問道：“那些人呢？他們也是來取仙胎的？”
“他們都選擇了仙氣。”女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此刻他們的意識正在煉化仙氣，一旦成功，便能睥睨天下，成為世間最頂尖的存在。”
“臥槽，這麼厲害！”蘇命搓了搓手，眼神裡滿是渴望。
成仙啊，那可是站在世界維度頂端的存在！
女子看著他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似乎早已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就在她以為蘇命會撲向仙氣時，蘇命卻突然轉身，快步走到玄冰棺前，伸手拍了拍冰涼的棺身：“我就要這個了。”
女子徹底愣住了，臉上的平靜被打破，帶著幾分難以置信：“你不選仙氣？那可是成仙的機緣，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本來是挺想要的，剛才心裡都快樂瘋了。”蘇命撓了撓頭，臉上的渴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但仔細想想，還是算了。成仙未必有我現在過得舒坦。”
“此話怎講？”女子追問，眼神裡充滿了好奇。
她守在這裡無數歲月，見過的天才不計其數，每一個都為了仙氣瘋狂，從未有人像蘇命這樣，能如此輕易地放棄成仙的機緣。
“你聽我說啊。”蘇命盤腿坐在玄冰棺旁，掰著手指頭數道：“第一，先不說這仙到底靠譜不靠譜，就算真能成仙，那又怎麼樣？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頂端，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死去，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跟愛我的人在塵世間白頭偕老，熱熱鬨鬨的多好。”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格外認真：“第二，成仙了是能為所欲為，能得到一切。可到時候，那些愛我的人，到底是愛我蘇命這個人，還是愛我‘仙’的身份？我要的是真心，不是因為身份而來的阿諛奉承。”
說到這裡，蘇命皺了皺眉，似乎在組織語言，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詞，乾脆擺了擺手，語氣裡滿是灑脫：“至於第三嘛，管他娘的什麼鳥仙！誰愛當誰當去！我現在就想拿著仙胎回去，給師父築好肉身，然後抱著我老婆們生孩子，過我的小日子去！”
話音剛落，玄冰棺突然發出一聲輕響，棺身的雲紋亮起淡淡的光芒，似乎在回應他的選擇。
女子站在柳樹下，望著蘇命的背影，眼神複雜難明，有驚訝，有釋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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