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尤氏從惜春那兒賭著氣出來,正打算去王夫人那兒。跟著她的老嬤嬤們悄悄地提醒道:“奶奶,先彆去上房。剛才甄家來了幾個人,還帶著些東西,也不知道在辦什麼機密事兒。奶奶這一去,恐怕不太方便。”尤氏聽了,說道:“昨天聽你家老爺說,看邸報上寫著甄家犯了罪,現在家產都被抄沒了,人也被調進京去治罪。怎麼這會兒又有人來了?”老嬤嬤說:“就是呢。剛來了幾個女人,臉色看著不對勁,慌裡慌張的,想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尤氏聽了,就不往前去了,轉身又往李紈這邊來。恰好太醫剛給李紈診完脈離開。李紈這幾天精神也稍微好了些,靠著被子,倚著枕頭,坐在床上,正想找個人來說說閒話。見尤氏進來,神色不像往常那般和藹可親,隻是呆呆地坐著。李紈便問:“你來了好一會兒了,在彆的屋裡吃了東西沒?怕是餓了吧。”說著就吩咐素雲,讓她挑些新鮮點心拿過來。尤氏連忙阻攔道:“不用,不用。你這陣子病著,哪兒有什麼新鮮東西。況且我也不餓。”李紈說:“昨天她姨娘家送來了好茶麵子,倒一碗給你嘗嘗吧。”說完,就吩咐人去泡茶。
尤氏卻出神地想著事兒,一聲不吭。跟來的丫頭媳婦們問道:“奶奶,您今天中午還沒洗臉呢,這會兒趁著有空,洗一洗怎麼樣?”尤氏點了點頭。李紈趕忙讓素雲去拿自己的梳妝盒。素雲一邊拿來,一邊拿出自己的胭脂香粉,笑著說:“我們奶奶就缺這個。奶奶要是不嫌棄臟,這是我的,您將就著用點兒。”李紈說:“我雖然沒有,你也該去姑娘們那兒拿呀。怎麼能公然拿出你自己的來。幸好是她,要是彆人,還不得惱了。”尤氏笑著說:“這有什麼關係。我每次過來,誰的東西沒用過,今天怎麼突然又嫌臟了?”一邊說著,一邊盤著腿坐在炕沿上。銀蝶趕緊上前,幫她卸下腕鐲和戒指,又拿了一大塊袱子蓋在她下身,把衣裳遮嚴實。小丫鬟炒豆兒捧了一大盆溫水,走到尤氏跟前,彎腰捧著。
銀蝶笑著說:“一個個都沒眼力見兒,說一個葫蘆就認作一個瓢。奶奶平日裡對咱們寬厚,在家裡隨便點兒也就罷了,你倒得寸進尺,不管是在家還是出門,當著親戚的麵也這麼隨便。”尤氏說:“隨她去吧,反正洗完就沒事了。”炒豆兒趕忙跪下。尤氏笑著說:“我們家上上下下的人,就會在外麵講些假禮,裝裝體麵,可實際上做出來的事兒,真夠瞧的了。”李紈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她已經知道昨晚的事兒了,便笑著問:“你這話有緣故吧,誰做的事夠瞧的了?”尤氏說:“你還問我!你是不是病得都昏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就有人來報:“寶姑娘來了。”大家忙說快請,這時寶釵已經走進來了。尤氏趕忙擦了擦臉,起身讓座,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突然來了,彆的姊妹們呢,怎麼都沒見著?”寶釵說:“正是呢,我也沒見著她們。因為今天我們家老太太身體不舒服,家裡兩個女人也都因為時令病症沒下得了炕,彆的人又靠不住,我今天得回去陪著老人家夜裡作伴兒。本來要去回稟老太太、太太,可我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先不說了,等老太太好了,我肯定還會進來的,所以來跟大嫂子說一聲。”李紈聽了,隻是看著尤氏笑。尤氏也隻是看著李紈笑。不一會兒,尤氏洗漱完畢,大家一起吃了麵茶。
李紈笑著說:“既然這樣,那趕緊派人去給姨媽請安,問問她得的是什麼病。我也病著,沒法親自去。好妹妹,你儘管去,我自會派人去你那兒照看屋子。你好歹住個一兩天再進來,彆讓我落埋怨。”寶釵笑著說:“能落什麼埋怨呢,這也是人之常情,你又沒放走賊。依我看,也不用再添人過去,把雲丫頭請來,你和她住個一兩天,不是更省事嘛。”尤氏問:“史大妹妹去哪兒了?”寶釵說:“我剛讓人去找你們探丫頭了,讓她倆一起到這兒來,我也跟她們說清楚。”
正說著,果然有人來報:“雲姑娘和三姑娘來了。”大家讓座之後,寶釵就說起要出去的事兒。探春說:“挺好的。姨媽病好了,你再來,就算病好了不來,也沒關係。”尤氏笑著說:“這話可真奇怪,怎麼還攆起親戚來了?”探春冷笑著說:“就是呢,既然有人要攆,那不如我先攆。親戚關係好,也不一定非得一直住在這裡。咱們雖說都是一家子親骨肉,可一個個都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尤氏趕忙笑著說:“我今天是倒了什麼黴,怎麼偏偏都碰上你們姊妹幾個在氣頭上。”探春說:“誰讓你專挑熱乎的時候來呢!”接著又問:“誰又惹你生氣了?”想了想又說:“惜丫頭不會惹你,那會是誰呢?”尤氏隻是含糊地應著。
探春知道她膽小怕事,不肯多說話,便笑著說:“你彆裝老實了。除了朝廷治罪,還沒聽說過要砍頭的,你不用這麼畏畏縮縮的。跟你實說了吧,我昨天把王善保家的那老婆子打了,我還擔著罪名呢。不過是背地裡有人說我閒話,難不成還能再打我一頓?”寶釵趕忙問為什麼打她,探春就把昨晚抄檢的事兒,怎麼打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尤氏見探春已經說了,便也把惜春剛才的事兒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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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說:“這是她的性子,太孤僻了,我們誰也拗不過她。”又告訴她們:“今天一大早,沒見有什麼動靜,打聽了一下,說是鳳辣子又病了。我就打發我媽媽出去打聽王善保家的怎麼樣了。回來告訴我說,王善保家的挨了一頓打,大太太怪她多管閒事。”尤氏和李紈說:“這倒也是應該的。”探春冷笑著說:“這種掩飾誰不會,咱們走著瞧就是了。”尤氏和李紈都默默不語,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估計前頭該開飯了,湘雲和寶釵就回房收拾衣裳去了。暫且不說她們。
尤氏等人便告彆了李紈,往賈母這邊來。賈母歪在榻上,王夫人正說著甄家為什麼獲罪,現在家產被抄沒,人被調進京治罪之類的事兒。賈母聽了,心裡正不痛快,恰好看見尤氏她們姊妹來了,便問:“你們從哪兒來的?知道鳳姐妯娌倆的病今天怎麼樣了嗎?”尤氏等人趕忙回答:“今天都好點兒了。”賈母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咱們彆管彆人家的事兒,還是商量商量咱們八月十五賞月的事兒要緊。”王夫人笑著說:“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老太太覺得哪兒好,隻是園裡太空曠,晚上風涼。”賈母笑著說:“多穿兩件衣服怕什麼,那兒正是賞月的好地方,怎麼能不去呢。”
正說著,早有媳婦丫鬟們把飯桌抬了過來,王夫人、尤氏等人趕忙上前擺放筷子,捧上飯菜。賈母看到自己的幾樣菜已經擺好,另外還有兩大捧盒裡裝著幾樣菜,就知道這是各房按照舊規矩另外孝敬的。賈母問道:“都有些什麼?前幾次我就吩咐過,現在可以把這些規矩免了,你們就是不聽。如今可不像以前家大業大的時候了。”鴛鴦趕忙說:“我說了好幾次,他們都不聽,我也就算了。”王夫人笑著說:“不過都是些家常東西。今天我吃齋,沒彆的。那些麵筋豆腐,老太太又不太愛吃,就挑了一樣椒油蓴齏醬來。”賈母笑著說:“這樣正好,我正想吃這個呢。”鴛鴦聽了,就把碟子挪到賈母跟前。寶琴一一給大家讓了菜,才坐下。賈母就讓探春來一起吃。探春也給大家都讓了菜,然後和寶琴麵對麵坐下。待書趕忙去拿了碗來。
鴛鴦又指著那幾樣菜說:“這兩樣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是大老爺送過來的。這一碗是雞髓筍,是外頭老爺送上來的。”一邊說著,一邊就把那碗筍放到桌上。賈母稍微嘗了兩口,就吩咐:“把那兩樣讓人送回去,就說我吃了。以後不用天天送,我想吃的時候自然會要。”媳婦們答應著,仍舊送了回去,暫且不提。
賈母問:“有稀飯嗎,吃點兒就行。”尤氏早就捧過一碗來,說是紅稻米粥。賈母接過來吃了半碗,就吩咐:“把這粥給鳳哥兒送去。”又指著說:“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醃果子狸給顰兒和寶玉兩個吃,那一碗肉給蘭小子吃。”又對尤氏說:“我吃完了,你就來吃吧。”尤氏答應著,等賈母漱口、洗手完畢,賈母就下了地,和王夫人說閒話,消食散步。尤氏告了座,準備吃飯。
探春和寶琴也站起來,笑著說:“失陪,失陪。”尤氏笑著說:“就剩我一個人,對著這麼大排場的桌子,還真不習慣。”賈母笑著說:“鴛鴦、琥珀,你們也趁機來吃點兒,就當是陪客了。”尤氏笑著說:“好,好,好,我正想說呢。”賈母笑著說:“看著這麼多人一起吃飯,最有意思了。”又指著銀蝶說:“這孩子也不錯,也來跟你主子一起吃,等你們離開我這兒,再講規矩。”尤氏說:“快過來,彆裝樣子了。”賈母背著手,看著大家,覺得很有趣。
正看著,賈母瞧見伺候添飯的人手裡捧著一碗下人的米飯,而尤氏吃的還是白粳米飯,便問道:“你怎麼糊塗了,拿這種飯給你奶奶吃。”那人說:“老太太的飯沒了。今天多了一位姑娘吃飯,所以米就不夠了。”鴛鴦說:“如今都像按著頭做帽子似的,一點兒富餘都沒有。”王夫人趕忙解釋道:“這一兩年,旱澇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數交上來。這幾種細米就更難得了,所以都是按照吃的人數發的,就怕一時短缺,買的又不合口味。”
賈母笑著說:“這可真是‘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啊。”眾人都笑了起來。鴛鴦說:“既然這樣,你就去把三姑娘的飯拿來添上,不就行了,就這麼笨。”尤氏笑著說:“我這碗就夠了,不用去拿。”鴛鴦說:“你夠了,我還不夠吃呢。”底下的媳婦們聽了,這才趕忙去拿飯。過了一會兒,王夫人也去吃飯了,這邊尤氏就一直陪著賈母說話,逗她開心。
到了晚上起更的時候,賈母說:“天黑了,你回去吧。”尤氏這才告辭出來。走到大門前,上了車,銀蝶坐在車沿上。眾媳婦放下簾子,就帶著小丫頭們先徑直走到那邊大門口等著。因為寧榮二府的大門離得很近,平常來往也不用太講究,況且晚上來回的次數更多,所以老嬤嬤帶著小丫頭,沒走幾步就到了。兩邊大門上的人都站在東西街口,早早地把行人攔住。尤氏的大車也不用牲口拉,隻用七八個小廝拉著車環、推著車輪,輕輕地就把車推過了這邊的台階。於是眾小廝退到獅子雕像以外,眾嬤嬤打起簾子,銀蝶先下了車,然後攙扶著尤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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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七八個燈籠將四周照得十分明亮。尤氏看到兩邊獅子旁停放著四五輛大車,便知道這是來賭博的人乘坐的,於是對銀蝶等人說:“你們看,坐車來的就有這麼多,騎馬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馬肯定都拴在馬圈裡,我們看不見。也不知道他們的爹娘掙了多少錢,讓他們如此肆意玩樂。”說著,就已經來到了廳上。
賈蓉的妻子帶著家中的媳婦丫鬟們,都拿著蠟燭出來迎接。尤氏笑著說:“平日裡我總想偷偷看看他們,一直沒機會。今天倒巧了,就順便從他們窗戶跟前走過去瞧瞧。”眾媳婦答應著,提著燈籠在前引路,又有一個人先悄悄去通知服侍的小廝們,讓他們不要大驚小怪。於是尤氏一行人輕手輕腳地來到窗下,隻聽到裡麵有人相互誇讚、嬉笑的聲音不斷,可也夾雜著不少抱怨、責罵的話語。
原來,賈珍近來因為居喪,不能隨意遊玩、放縱,也沒法欣賞歌舞娛樂消遣。無聊到了極點,就想出了一個解悶的法子。白天以練習射箭為借口,邀請了各世家的子弟以及一些富貴親友來比試射箭。他還說:“白白地胡亂射箭,終究沒什麼好處,不但技藝無法提高,還會把姿勢弄醜了,必須定個懲罰規則,賭點東西,大家才有努力的心思。”因此,在天香樓下的箭道裡設了箭靶,大家都約定每天早飯後過來射靶。
賈珍不想出麵組織,就讓賈蓉來做東。來的這些人都是世襲的公子,家境富裕,又都正年輕,正是熱衷於鬥雞走狗、尋花問柳的紈絝子弟。於是大家商定,每天輪流做晚飯的東道主,因為每天來射箭,不好意思隻讓賈蓉一人破費。就這樣,天天殺豬宰羊,烹鵝殺鴨,場麵熱鬨得如同臨潼鬥寶一般,每個人都想炫耀自家的好廚師和拿手菜肴。不到半個月,賈赦、賈政聽說了這件事,不明就裡,反而覺得這才是正事,認為既然文的方麵耽誤了,武事就應該好好練習,何況他們本就屬於武將蔭襲的家族。於是兩處都讓賈環、賈琮、寶玉、賈蘭等四人,在飯後過來跟著賈珍練習射箭,之後才允許回去。
但賈珍的心思並不在射箭上,過了一兩天,就逐漸以休息手臂、養精蓄銳為借口,晚上玩玩骨牌,賭個酒局什麼的,後來賭注慢慢變成了錢財。到了現在三四月的時候,賭博的風氣已經遠遠超過了射箭,大家公然玩起了紙牌、擲骰子,設局開場,徹夜賭博。家裡的下人借此也都有了些額外收入,自然巴不得如此,所以賭博之風越來越盛,外麵的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最近,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也特彆喜歡賭博,所以也參與其中。還有薛蟠,他向來最愛送錢給人,遇到這種事自然十分高興。這邢德全雖然是邢夫人的親弟弟,但為人處世的方式卻和她大不相同。邢德全隻知道喝酒賭錢、尋歡作樂,花錢大手大腳,對人沒有心眼,喜歡喝酒的人他就樂意結交,不喝酒的他就不去親近,無論主仆上下,他都一視同仁,沒有貴賤之分,因此大家都叫他“傻大舅”。薛蟠則是早就出了名的“呆大爺”。今天兩人湊到一起,都喜歡玩“搶新快”這種爽快的賭博方式,於是又約了另外兩家,在外間的炕上玩起了“搶新快”。
另外還有幾家在屋子中間的大桌子上玩公番。裡間則有一些比較文雅的人,在玩骨牌、打天九。在這裡服侍的小廝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成年男子是不能到這裡來的,所以尤氏才能偷偷地到窗外偷看。其中有兩個十六七歲、容貌清秀的小廝負責斟酒,打扮得十分精致。今天薛蟠輸了一局,正沒好氣,幸好擲第二局時,算下來不但翻本還贏了,頓時來了興致。賈珍說:“先停一停,吃點東西再接著玩。”接著問另外兩處的情況。裡間打天九的人已經結算好賬目,等著吃飯。玩公番的還沒結束,不肯停下來吃飯。於是大家也顧不上一起,先擺下一大桌酒菜,賈珍陪著一部分人先吃,讓賈蓉稍後陪另外一批人。
薛蟠興致高昂,摟著一個小廝喝酒,又讓人把酒拿去敬邢傻舅。邢傻舅輸了錢,心情不佳,喝了兩碗酒就有了醉意,埋怨那兩個小廝隻巴結贏家,不理會輸家,於是罵道:“你們這些人,就知道趨炎附勢。平日裡大家天天在一起,誰的好處你們沒沾過,隻不過我這一會兒輸了幾兩銀子,你們就區彆對待了。難道以後就再也不求著我們辦事了!”眾人見他喝醉了,連忙說:“確實是這樣,他們的做法太不應該了。”接著喝令小廝:“快敬酒賠罪。”兩個小廝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麵,連忙都跪下敬酒,說道:“我們這種人,師父教的就是不論遠近親疏,隻看誰當時有錢有勢就去討好;就算是活佛神仙,一旦沒了錢勢,也不許去理會。況且我們年紀小,又乾這一行,求舅太爺您體諒我們,饒了我們這一回吧。”說著,就舉著酒杯,屈膝跪下。
邢大舅心裡雖然已經消了氣,但還故意裝作生氣不理他們。眾人又勸道:“這孩子說的是實話。老舅您向來憐香惜玉,今天怎麼反倒這樣了呢?您要是不喝這酒,他們兩個怎麼敢起來。”邢大舅實在忍不住了,才說道:“要不是大家說情,我才不理他們。”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儘。接著又有人斟上一碗酒。邢大舅被酒勾起了往事,借著醉意說出了心裡話,他拍著桌子對賈珍感歎道:“也難怪他們把錢看得那麼重。多少出身世家的人,一提到‘錢勢’二字,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老外甥,昨天我和你那邊的伯母鬨彆扭,你知道嗎?”賈珍說:“沒聽說過。”邢大舅歎著氣說:“就為了錢這混賬東西。錢這東西,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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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深知他和邢夫人關係不好,邢夫人總是嫌棄他,他心裡有不少怨言,於是勸道:“老舅,您也太不節製了。要是您一直這麼花錢,有多少錢也不夠您花的。”邢大舅說:“老外甥,你不了解我們邢家的情況。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還小,不懂世事。我們姊妹三個,隻有你伯母年紀大些,先出了閣,家裡的一份家私都被她把持著帶到了賈家。如今二姐姐也出了閣,但她家日子過得很艱難,三姐姐還在家裡,家裡的一應開銷都由這裡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就算來要錢,要的也不是你們賈府的錢,我們邢家的家私也夠我花了。可無奈就是拿不到手,所以我有冤無處訴啊。”賈珍見他酒後絮絮叨叨,擔心被彆人聽見不好,連忙找話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