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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 趙宣子桃園強諫(1 / 1)

話說仲孫遂和叔孫得臣二人前往齊國,拜賀新君即位,同時答謝齊國派人參加魯文公葬禮的情誼。行禮完畢後,齊惠公設宴款待他們。席間,齊惠公詢問魯國新君的名字,他好奇地問道:“為何取名叫‘惡’呢?世間美好的名字眾多,為何偏偏用這個不太好聽的字?”仲孫遂回答說:“先君剛生下這個兒子時,讓太史占卜,太史說:‘此子將會不得善終,無法享有國家。’所以先君為他取名為‘惡’,想用這個名字來壓製不祥。然而,這個兒子並非先君所喜愛的。先君喜愛的是長子,名叫‘倭’,他為人賢能孝順,對大臣敬重有禮,國人都希望他能成為國君,隻是因為他不是嫡子,才沒能立為世子。”齊惠公說:“自古以來就有‘立子以長’的道理,更何況是喜愛的兒子呢?”叔孫得臣接著說:“魯國的慣例是立嫡子為君,沒有嫡子才立長子。先君拘泥於常規禮法,立了‘惡’而沒立‘倭’,國人對此都不滿意。貴國如果有意為魯國改立賢君,魯國願意與貴國結為姻親,一心侍奉貴國,每年按時朝見進貢,絕不敢有所缺失。”齊惠公聽後十分高興,說:“大夫能在國內主持此事,寡人必定聽從,怎敢違背呢?”仲孫遂和叔孫得臣請求歃血立誓,並訂立婚約,齊惠公答應了。

二人返回魯國後,仲孫遂對季孫行父說:“如今晉國霸業已經衰落,齊國即將再次強盛,齊國國君想把嫡女嫁給公子倭,這是強大的外援,不可錯失。”季孫行父疑惑地問:“現在的嗣君是齊侯的外甥,齊侯有女兒,為何不嫁給嗣君,卻要許配給公子倭呢?”仲孫遂解釋道:“齊侯聽聞公子倭賢能,一心想與他交好,願與他結為甥舅之親。至於夫人薑氏,她是齊昭公的女兒,齊桓公的幾個兒子相互爭鬥如同仇敵,所以齊國四代都是弟弟取代哥哥成為國君,他們連兄弟都不顧,又怎會顧及外甥呢?”季孫行父聽後沉默不語,回去後歎息道:“東門氏仲孫遂家住東門,故被稱為東門氏)恐怕要有彆的打算了!”他還私下把此事告訴了叔仲彭生。叔仲彭生卻不以為然,說:“國君之位已定,誰敢有二心呢?”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仲孫遂和敬嬴私下定下計謀,在馬廄中埋伏了勇士,讓養馬的人假報:“馬生下了非常好的小馬駒!”敬嬴便讓公子倭帶著惡和視前往馬廄觀看馬駒的毛色。勇士突然衝出來,用木棍打死了惡,同時也殺了視。仲孫遂覺得:“太傅彭生還在,此人不除掉,事情還不算完。”於是,他讓內侍假傳嗣君的命令,召叔仲彭生入宮。彭生正要動身,他的家臣公冉務人,向來知道仲孫遂與宮廷勾結的事,懷疑其中有詐,便勸阻他說:“太傅不要進宮,進去必定會死。”彭生卻說:“有國君的命令,即使死,又怎能逃避呢?”公冉務人說:“如果真是國君的命令,太傅就不會死。若不是國君的命令而死,這樣死又有什麼意義呢?”彭生不聽勸阻,公冉務人拉著他的衣袖哭泣。彭生掙脫衣袖登上車,徑直前往宮中,詢問嗣君在哪裡。內侍欺騙他說:“內廄的馬生了馬駒,嗣君在那裡觀看。”隨即帶著彭生前往馬廄。勇士們再次圍上來,將彭生殺死,並把他的屍體埋在了馬糞之中。

敬嬴派人告訴薑氏:“國君和公子視,被劣馬踢咬,都死了。”薑氏大哭,前往馬廄查看,卻發現兩具屍體已經被移到了宮門外。季孫行父得知惡和視的死訊,心裡明白是仲孫遂所為,但不敢明說,私下對仲孫遂說:“你做事太狠毒了,我都不忍心聽。”仲孫遂推脫道:“這是嬴氏夫人做的,與我無關。”季孫行父又問:“晉國要是來討伐,我們該如何應對?”仲孫遂滿不在乎地說:“齊國、宋國之前的事,已經很清楚了。他們殺了年長的國君,晉國都沒有去討伐;如今這兩個小孩子死了,晉國又怎會來討伐呢?”季孫行父撫摸著嗣君的屍體,忍不住失聲痛哭。仲孫遂卻不耐煩地說:“大臣應當商議大事,像小兒女一樣悲啼有什麼用!”季孫行父這才止住眼淚。

叔孫得臣也趕到了,詢問他的哥哥彭生在哪裡,仲孫遂假裝不知道。叔孫得臣笑著說:“我哥哥死為忠臣,這是他的誌向,何必隱瞞呢?”仲孫遂這才私下告訴他屍體的位置,還說:“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立君。公子倭賢能且年長,應當繼承君位。”百官們都不敢反對,紛紛點頭。於是,眾人擁立公子倭為國君,這就是魯宣公。百官上前朝賀。胡曾先生為此寫了一首詠史詩:“外權內寵私謀合,無罪嗣君一旦休;可笑模棱季文子,三思不複有良謀。”叔孫得臣挖出馬糞中的彭生屍體,將其殯殮,這裡暫且不表。

再說嫡夫人薑氏,聽聞兩個兒子都被殺,仲孫遂又扶持公子倭成為國君,捶胸大哭,多次哭暈過去又蘇醒過來。仲孫遂為了討好魯宣公,引用“母以子貴”的說法,尊尊敬嬴為夫人,百官紛紛前來祝賀。薑夫人在宮中感到不安,日夜啼哭,讓左右的人收拾車馬,打算回齊國。仲孫遂假意派人挽留她,說:“新君雖然不是夫人所生,但夫人是嫡母,新君自然會好好孝順您,怎麼能去娘家生活呢?”薑氏大罵道:“賊子仲遂!我母子二人哪裡對不起你,你竟做出如此慘毒之事?如今還想用虛言留住我!鬼神若有知,絕不會饒恕你!”薑氏不願與敬嬴見麵,直接出了宮門,登上車離開。經過集市的大路時,她放聲大哭,呼喊著:“天啊,天啊!兩個孩子有什麼罪?我又有什麼罪?賊子仲遂喪儘天良,殺嫡立庶!我如今與國人永彆,再也不回魯國了!”路人聽到,無不感到哀傷,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淚。這一天,魯國因為這件事罷市。人們稱薑氏為哀薑,又因為她回到齊國,稱她為出薑。出薑到了齊國,與齊昭公夫人母子相見,各自訴說兒子的冤屈,抱頭痛哭。齊惠公厭惡聽到哭聲,另外修建了房屋安置她們母子。出薑最終在齊國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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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魯宣公同母的弟弟叔肹,為人忠誠正直,看到哥哥借助仲孫遂的力量,殺死弟弟自立為國君,心裡很不認同,所以不去朝賀。魯宣公派人召見他,想重用他,叔肹堅決推辭不去。有朋友問他原因,叔肹說:“我並非厭惡富貴,隻是一看到哥哥,就會想起弟弟,所以不忍心去。”朋友又問:“你既然認為哥哥不義,為何不前往彆的國家呢?”叔肹回答:“哥哥沒有與我斷絕關係,我怎敢與哥哥斷絕關係呢?”恰好魯宣公派官員前來問候,並贈送粟米和布帛,叔肹對使者拜謝辭謝說:“我幸好還不至於凍餓,不敢浪費公家的財物。”使者再三傳達宣公的旨意,叔肹說:“等我有了缺乏時,會來求取,現在堅決不敢接受。”朋友說:“你不接受爵位俸祿,已經足以表明誌向了。你家中沒有多餘的錢財,稍微接受一些饋贈,用來維持每日的飲食,也不算違背廉潔的原則。全部拒絕,不是太過分了嗎?”叔肹隻是笑笑,沒有回答。朋友歎息著離開了。使者不敢強留,回去回複魯宣公。魯宣公說:“我弟弟向來貧窮,不知道他靠什麼生活?”於是派人在夜裡暗中觀察,隻見叔肹正在挑燈編織草鞋,準備第二天早上賣掉,用來換取早餐。魯宣公感歎道:“此子想學伯夷、叔齊,去采食首陽山上的薇菜嗎?我應當成全他的誌向。”叔肹一直到魯宣公末年才去世。他終身沒有接受哥哥一寸絲帛、一粒粟米,也終身沒有說過哥哥的過錯。史臣為此稱讚道:“賢者叔肹,感時泣血。織屨自贍,於公不屑。頑民恥周,采薇甘絕。惟叔嗣音,入而不涅。一乳同枝,兄頑弟潔。形彼東門,言之汙舌!”魯國人推崇叔肹的義舉,對他稱讚不已。魯成公初年,任用叔肹的兒子公孫嬰齊為大夫。於是,叔孫氏之外,又有了叔氏。叔老、叔弓、叔輒、叔鞅、叔詣,都是他的後人。這是後話,暫且擱下不提。

再說周匡王五年,也就是魯宣公元年。正月初一,朝賀儀式剛剛結束,仲孫遂啟奏說:“國君的王後之位還空缺著,臣之前與齊侯有婚約,此事刻不容緩。”魯宣公問:“誰能為寡人出使齊國呢?”仲孫遂回答:“婚約是臣定下的,臣願意獨自前往。”於是,魯宣公派仲孫遂前往齊國,請求締結婚約並送上聘禮。仲孫遂在正月到達齊國,二月便迎接夫人薑氏回到魯國。之後,他秘密上奏魯宣公說:“齊國雖然與我們是甥舅之國,但將來的態度難以預料。況且國家有重大變故時,必須參加會盟,才能成為諸侯。臣曾與齊侯歃血為盟,約定每年按時朝見進貢,不敢有缺失,這實際上是提前讓齊侯確定您的君位。國君一定要不惜重金賄賂齊國,請求齊國舉行會盟。如果齊國接受賄賂並答應會盟,我們就恭敬謹慎地侍奉它,這樣兩國就能親近,如同唇齒相依,國君的地位也就穩如泰山了。”魯宣公覺得他說得有理,隨即派季孫行父前往齊國答謝婚事,並致辭說:“寡君承蒙您的恩寵,得以守護宗廟,但心裡惶恐不安,擔心不能列入諸侯之列,讓您蒙羞。您如果顧念寡君,賜予會盟的機會,我國有微薄的濟西之地,這是晉文公贈送給先君的,願意獻給貴國,希望您能收下!”

齊惠公非常高興,便與魯君約定在夏五月,在平州之地相會。到了約定的日期,魯宣公先前往,齊侯隨後也到了。他們先敘說甥舅之間的情誼,然後舉行兩國國君相見的禮儀。仲孫遂捧著濟西土地的簿冊獻上,齊侯毫不推辭地收下了。事情結束後,魯宣公向齊侯告辭返回魯國。仲孫遂鬆了口氣,說:“我今天終於能安心睡覺了。”從此,魯國要麼去齊國朝見,要麼去齊國聘問,君臣前往齊國的次數頻繁,幾乎沒有空閒的日子,齊國的命令魯國無不聽從,齊國的差役魯國無不參與。到了齊惠公晚年,他有感於魯侯的順從之意,又把濟西之地還給了魯國。這是後話。

話分兩頭。再說楚莊王旅即位三年,從不發布號令,每日隻熱衷於打獵。在宮中時,也隻是日夜與婦人飲酒作樂。他在朝門懸掛命令:“有敢進諫的人,處死不赦!”大夫申無畏進宮拜見,隻見楚莊王右邊抱著鄭姬,左邊抱著蔡女,坐在鐘鼓之間,楚莊王問道:“大夫前來,是想喝酒,還是想聽音樂,又或是有什麼話要說?”申無畏回答:“臣不是來飲酒聽樂的。剛才臣在郊外行走時,有人用隱語考我,臣無法理解,特來請教大王。”楚莊王說:“咦!是什麼樣的隱語,連大夫都不能理解,不妨說給寡人聽聽!”申無畏說:“有一隻大鳥,身披五彩羽毛,停在楚國的高山上已經三年了。既不見它飛翔,也聽不到它鳴叫,不知道這是什麼鳥?”楚莊王明白這是在諷刺自己,笑著說:“寡人知道了!這不是一隻平凡的鳥。它三年不飛,一飛必定衝天;三年不鳴,一鳴必定驚人。你就等著看吧。”申無畏再次行禮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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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楚莊王依舊沉迷於淫樂。大夫蘇從請求私下拜見楚莊王,見到楚莊王後,他放聲大哭。楚莊王驚訝地問:“蘇子為何如此哀傷?”蘇從回答:“臣哭自己即將身死,楚國也即將滅亡!”楚莊王不解地問:“你為何會死?楚國又為何會滅亡呢?”蘇從說:“臣想向大王進諫,大王若不聽,必定會殺臣。臣死後,楚國就再也沒有人進諫了。大王肆意妄為,楚國的政事必將衰敗,楚國的滅亡也就指日可待了。”楚莊王勃然大怒,臉色大變,說:“寡人有命令:‘敢進諫者死。’你明知進諫必死,卻還要來冒犯寡人,這不是愚蠢嗎?”蘇從說:“臣的愚蠢,遠不及大王的愚蠢!”楚莊王更加憤怒,問:“寡人怎麼就特彆愚蠢了?”蘇從說:“大王身處萬乘之國的尊位,享有千裡之地的賦稅,兵馬精良強大,諸侯敬畏服從,四季的貢品不斷送進宮廷,這是萬世的利益。如今大王卻沉迷於酒色,沉溺於音樂,不理朝政,不親近賢才,大國在外部進攻,小國在內部反叛,快樂隻在眼前,憂患卻在日後。為了一時的快樂,而拋棄萬世的利益,這不是極其愚蠢又是什麼?臣的愚蠢,不過是丟掉性命。然而大王殺了臣,後世會稱臣為忠臣,與龍逢、比乾齊名,臣並不愚蠢。而大王的愚蠢,將導致想做一個普通百姓都不可能。臣的話就說到這裡。請借大王的佩劍,臣願在大王麵前自刎,以踐行大王的命令!”楚莊王幡然醒悟,站起身來說:“大夫不必如此!大夫的話,是忠言,寡人聽你的。”

於是,楚莊王撤掉鐘鼓,遣散鄭姬、蔡女,立樊姬為夫人,讓她掌管宮廷事務,還說:“寡人喜歡打獵,樊姬勸諫我,我不聽,她便不再吃鳥獸的肉,她是我的賢內助啊。”楚莊王任用蒍賈、潘尪、屈蕩,來分散令尹鬥越椒的權力。從此,楚莊王早朝晏罷,開始發號施令。他命令鄭公子歸生討伐宋國,在大棘交戰,俘獲了宋國右師華元。又命令蒍賈救援鄭國,與晉軍在北林交戰,俘獲晉將解揚後回國,過了一年又將其放回。從此,楚國的勢力日益強大,楚莊王也漸漸有了爭奪中原霸主的誌向。

話說晉國上卿趙盾,鑒於楚國日益強橫,便打算與秦國交好,以此來抵禦楚國。趙穿獻計說:“秦國有個附屬國叫崇國,歸附秦國已久。若能派出一支軍隊去侵擾崇國,秦國必定會來救援,我們便可趁機與秦國講和,如此一來,我們便能占據上風。”趙盾采納了這個建議,並向晉靈公進言,隨後出動三百輛兵車,派趙穿為將領,前去侵擾崇國。趙朔表示:“秦晉兩國仇怨已深,如今又去侵擾秦國的附屬國,秦國必定更加惱怒,怎麼會願意與我們議和呢?”趙盾回應道:“我已經答應趙穿了。”趙朔又將此事告知韓厥,韓厥微微冷笑,貼著趙朔的耳朵說:“你父親此舉,是想讓趙穿掌握兵權,鞏固趙氏宗族的地位,並非真的為了與秦國議和。”趙朔聽後,默默退下。秦國得知晉國侵擾崇國,竟然沒有出兵救援,反而興兵討伐晉國,包圍了焦城。趙穿趕忙回兵救援焦城,秦軍這才撤退。從此,趙穿開始參與軍事政務,臾駢病逝後,趙穿便接替了他的職位。

此時,晉靈公已經長大成人,卻荒淫暴虐,對百姓橫征暴斂,大規模興建土木,喜好遊樂。他寵信一位名叫屠岸賈的大夫屠岸賈是屠擊之子,屠岸夷之孫)。屠岸賈擅長阿諛奉承,他的話晉靈公無不聽從。晉靈公命屠岸賈在絳州城內修建一座花園,四處搜羅奇花異草種植其中。園內桃花最為繁盛,春天盛開時,燦爛如錦繡,因此得名桃園。園裡還築起三層高台,中間建造了一座絳霄樓,樓中畫棟雕梁,紅漆的柱子,刻花的椽子,四周是朱紅色的欄杆曲折環繞。站在樓上憑欄四望,街市景象儘收眼底。晉靈公遊覽後十分喜愛,時常前來登臨,有時拉弓射鳥,與屠岸賈賭賽飲酒,以此取樂。

有一天,晉靈公召集藝人在高台上表演各種雜技,園外百姓紛紛聚集圍觀。晉靈公對屠岸賈說:“用彈弓射鳥哪有射人有趣,我和你比試比試。射中眼睛為勝,射中肩膀手臂的就算輸,射不中的就罰一大鬥酒。”於是,晉靈公從右邊射,屠岸賈從左邊射。高台上大喊一聲:“看彈!”隻見弓如滿月,彈似流星,人群中一人被彈掉了半隻耳朵,一人被射中了左肩胛。嚇得百姓們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叫嚷著:“彈子又來了!”晉靈公大怒,索性讓左右會使彈弓的人一起發射。那些彈子如雨點般飛去,百姓躲避不及,有的被打破了頭,有的被傷了額頭,有的眼珠被彈了出來,有的門牙被打落,啼哭呼喊之聲,讓人不忍聽聞。還有呼喊爹娘的,抱頭鼠竄的,推搡跌倒的,一片混亂奔逃的景象,目不忍睹。晉靈公在高台上望見這一幕,把弓扔到地上,哈哈大笑,對屠岸賈說:“我登台遊玩過好幾次,都不如今天這麼開心!”從那以後,百姓們隻要望見高台上有人,便不敢在桃園前行走。集市中為此流傳著一句諺語:“莫看台,飛丸來。出門笑且忻,歸家哭且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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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周人進獻的一隻猛犬,名叫靈獒,身高三尺,毛色如紅炭,能理解人的意思。晉靈公身邊的人如有過錯,他就喚靈獒去撕咬。靈獒會站起身來咬那人的額頭,不把人咬死絕不罷休。有一個奴仆專門飼養這隻狗,每天喂它好幾斤羊肉,狗也聽從他的指揮。這個奴仆被稱為獒奴,享受著中大夫的俸祿。晉靈公荒廢外朝,讓各位大夫都到內宮朝見。每次上朝或者出遊,獒奴就用細鐵鏈牽著狗,侍奉在晉靈公左右,見到的人無不膽戰心驚。當時,各諸侯國對晉國離心離德,百姓們也唉聲歎氣,趙盾等人多次進諫,勸晉靈公禮賢下士、遠離奸佞、勤於政務、親近百姓,可晉靈公卻充耳不聞,反而對趙盾等人產生了猜忌之心。

忽然有一天,晉靈公朝見完畢,大夫們都散去了,隻有趙盾和士會還在寢宮門外,商議著國家大事,兩人都唉聲歎氣。這時,隻見兩個內侍抬著一個竹籠從內室出來。趙盾心生疑惑,說道:“宮中怎麼會有竹籠往外抬?這其中必定有緣故。”便遠遠地呼喊:“過來,過來!”內侍卻隻是低頭,並不回應。趙盾問道:“竹籠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內侍回答:“您是相國,想看的話可以自己來看,我不敢說。”趙盾心中愈發懷疑,便邀請士會一起過去查看。隻見一隻人手微微露在竹籠外麵。兩位大夫拉住竹籠仔細查看,發現裡麵是一個被肢解的死人。趙盾大驚,詢問此人的來曆,內侍起初不肯說。趙盾威脅道:“你再不說,我就先殺了你!”內侍這才說出實情:“這人是個廚師。主公讓他煮熊掌,因為急著下酒,催促了好幾次,廚師隻好把熊掌獻上。主公嘗了之後,嫌沒煮熟,就用銅鬥把廚師打死,又砍成幾段,讓我們扔到野外。還規定了時間讓我們回來複命,晚了就要獲罪。”趙盾這才放內侍依舊抬著竹籠離開。趙盾對士會說:“主上如此無道,視人命如草芥。國家危亡,恐怕就在旦夕之間。我和你一起去苦苦勸諫一番,你看如何?”士會說:“我們兩人去勸諫,如果他不聽,就沒人再敢去了。我先去勸諫,如果他不聽,你再接著去。”

當時晉靈公還在中堂,士會徑直走了進去。晉靈公遠遠望見,知道士會必定是來勸諫的,便迎上前去說:“大夫不必開口,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過錯了,今後一定改正!”士會行禮後回答:“人誰能不犯錯呢?犯錯後能改正,這是國家的福氣!我們真是欣慰之至!”說完便退了出來,把情況告訴了趙盾。趙盾說:“主公如果真的悔過,早晚必定會有所行動。”

到了第二天,晉靈公沒有上朝,而是命人駕車前往桃園遊玩。趙盾說:“主公如此行為,哪裡像個悔過之人?我今天不得不說了!”於是先前往桃園門外,等晉靈公到來,上前參拜。晉靈公驚訝地問:“我沒有召你來,你怎麼來了?”趙盾跪地叩頭,再次下拜,口稱:“死罪!微臣有話啟奏,希望主公寬容采納!我聽說:‘有道的君主,用快樂讓百姓高興;無道的君主,用快樂滿足自己。’宮室、寵妾、打獵、遊樂,這些不過是個人的快樂罷了,可從來沒有把殺人當作快樂的。如今主公放狗咬人,用彈弓打人,還因為一點小過錯就肢解廚師,這些都是有道的君主不會做的,可主公卻做了。人命至關重要,如此濫殺無辜,百姓會在國內反叛,諸侯會在國外背離,桀紂滅亡的災禍,很快就要降臨到主公身上了!我今天不說,就沒人說了。我不忍心看著國家危亡,所以才直言不諱。懇請主公回宮上朝,改正以前的過錯,不要再荒淫遊樂,不要再嗜殺成性。讓晉國轉危為安,我就算死也沒有遺憾!”晉靈公十分羞愧,用袖子遮住臉說:“你先退下,讓我今天遊玩一次,下次一定聽你的。”趙盾用身體擋住園門,不讓晉靈公進去。屠岸賈在一旁說道:“相國進諫,雖是好意,然而車駕既然已經到了這裡,怎麼能空手回去,被人恥笑呢?相國暫且通融通融。如果有政事,等主公明天早朝時,在朝堂上商議,怎麼樣?”晉靈公接著說:“明天早朝,一定召見你。”趙盾不得已,讓開身子,放晉靈公進園,他瞪著屠岸賈說:“亡國敗家,都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心中憤恨不已。

屠岸賈侍奉晉靈公在園中遊玩,兩人正歡笑之時,屠岸賈忽然歎息道:“這樣的快樂恐怕不會再有了!”晉靈公問道:“大夫為何發出這樣的感歎?”屠岸賈說:“趙相國明天早上肯定又要來嘮叨,他哪裡會容主公再出來遊玩呢?”晉靈公頓時怒容滿麵,說:“自古以來隻有臣子受製於君主,沒聽說過君主受製於臣子。這個老家夥在,對我太不方便了,有什麼辦法能除掉他呢?”屠岸賈說:“我有個門客叫鋤麑,家境貧寒,我經常接濟他,他感激我的恩情,願意為我效死力。如果讓他去刺殺趙相國,主公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樂,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晉靈公說:“這件事如果辦成,你的功勞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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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屠岸賈秘密召見鋤麑,賜給他酒食,告訴他:“趙盾專權欺主,如今我奉晉侯的命令,讓你前去刺殺他。你可以埋伏在趙相國的家門口,等他五更上朝時將他刺殺,千萬不能誤事。”鋤麑領命而去,收拾停當,帶上鋒利如雪花的匕首,潛伏在趙府附近。聽到譙樓上的更鼓已經敲了五更,便悄悄來到趙府門口,隻見大門敞開,馬車已經停在門外,望見堂上有燈光閃爍。鋤麑趁機溜進中門,躲在暗處仔細觀察。隻見堂上有一位官員,身著朝衣朝冠,衣帶下垂,手持笏板,端正地坐著。這位官員正是相國趙盾,因為要上朝,天色還早,所以坐著等待天亮。鋤麑大為震驚,退出門外,感歎道:“時刻不忘恭敬,這才是百姓的好主人啊!殺害百姓的主人就是不忠,接受了君主的命令卻不執行就是不信,不忠不信,又怎能在天地間立足呢?”於是他在門外喊道:“我是鋤麑,寧願違背君主的命令,也不忍心殺害忠臣。我現在自殺!恐怕還會有其他人來,相國一定要小心防備!”說完,便朝著門前的一棵大槐樹一頭撞去,腦漿迸裂而死。史臣稱讚道:“壯哉鋤麑,刺客之魁!聞義能徙,視死如歸。報屠存趙,身滅名垂,槐陰所在,生氣依依!”

這一情況驚動了守門的人,他們將鋤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報告給趙盾。趙盾的車右提彌明說:“相國今天不能去上朝了,恐怕會有變故。”趙盾說:“主公答應我早朝,我若不去,就是無禮。生死有命,我又有什麼可擔憂的呢?”他吩咐家人,暫時將鋤麑淺埋在槐樹旁邊。趙盾登車前往朝廷,照常隨班行禮。晉靈公見趙盾沒死,便向屠岸賈詢問鋤麑的情況。屠岸賈回答:“鋤麑去了就沒回來,有人說他撞槐樹死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晉靈公說:“這個計策不成,該怎麼辦呢?”屠岸賈上奏說:“我還有一計,一定能殺死趙盾,萬無一失。”晉靈公問:“你有什麼計策?”屠岸賈說:“主公明天召趙盾到宮中飲酒,事先在牆壁後麵埋伏好甲士。等喝了三杯酒之後,主公向趙盾索要佩劍觀看,趙盾必定會捧劍呈上。我在旁邊大喊:‘趙盾在君主麵前拔劍,意圖不軌,左右快救駕!’甲士們一齊衝出來,將他捆綁起來殺掉。這樣一來,外人都會說趙盾是自取滅亡,主公也能免去殺害大臣的惡名,這個計策怎麼樣?”晉靈公說:“妙啊,妙啊!就依計行事。”

第二天,晉靈公再次上朝,他對趙盾說:“我多虧了你直言進諫,才能與群臣親近。我特地準備了薄酒,來犒勞你。”於是命屠岸賈將趙盾引入宮中。車右提彌明跟隨著,正要上台階,屠岸賈說:“君主宴請相國,其他人不能登堂。”提彌明便站在了堂下。趙盾再次行禮後,坐在晉靈公的右邊,屠岸賈侍奉在君主左邊。廚師獻上菜肴,酒過三巡,晉靈公對趙盾說:“我聽說你佩戴的劍是一把利劍,能否解下來讓我看看?”趙盾不知是計,正要解劍。提彌明在堂下望見,大聲喊道:“臣子侍奉君主飲酒,按禮不過三杯,為何酒後要在君主麵前拔劍呢?”趙盾恍然大悟,於是站起身來。提彌明怒氣衝衝,徑直走上堂去,攙扶著趙盾往下走。屠岸賈呼喊獒奴放開靈獒,讓它去追趕穿紫袍的人。靈獒跑得飛快,在宮門內追上了趙盾。提彌明力大無窮,雙手抓住靈獒,折斷了它的脖子,靈獒死了。晉靈公大怒,放出牆壁後的伏兵去攻打趙盾,提彌明用身體護住趙盾,讓趙盾趕緊逃走。提彌明留下來獨自戰鬥,寡不敵眾,全身受傷,最終力竭而死。史臣稱讚道:“君有獒,臣亦有獒;君之獒,不如臣之獒。君之獒,能害人;臣之獒,克保身。嗚呼二獒!吾誰與親?”

話說趙盾多虧提彌明與甲士們格鬥,才得以脫身,匆忙逃走。忽然有一個人瘋狂追來,趙盾十分害怕。那人說:“相國不要害怕,我是來救你的,不是要害你。”趙盾問道:“你是誰?”那人回答:“相國不記得翳桑那個餓漢了嗎?我就是靈輒。”原來五年前,趙盾曾前往九原山打獵歸來,在翳桑下休息,看見有一個男子躺在地上,趙盾懷疑他是刺客,便讓人將他抓住。那男子餓得站不起來,趙盾問他姓名,他說:“我叫靈輒,在衛國遊學三年,今天剛回來,囊中羞澀,沒有食物,已經餓了三天了。”趙盾憐憫他,給了他飯和肉乾,靈輒拿出一個小筐,先藏起一半食物然後才吃。趙盾問:“你藏起一半食物是為什麼?”靈輒回答:“我家中有老母,住在西門,我出門很久了,不知道母親是否還在世。如今距離西門已經不遠,如果母親還活著,我想用您給的食物,讓母親也能吃一頓飽飯。”趙盾感歎道:“真是個孝子啊!”讓他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完,又另外取了一籃食物和肉,放在袋子裡交給他。靈輒拜謝後離去。如今絳州有個哺饑阪,就是因此得名。後來靈輒應召成為公徒,正好在甲士之中,他念及趙盾昔日的恩情,特意上前相救。)當時趙盾的隨從聽到變故,都已經逃散,靈輒背起趙盾,快步走出朝門。眾甲士殺了提彌明後,合力追來。恰好趙朔帶領家中所有家丁,駕車前來迎接,將趙盾扶上車。趙盾急忙召喚靈輒,想讓他一起上車,可靈輒已經逃走了。甲士們見趙府人多勢眾,不敢繼續追趕。趙盾對趙朔說:“我不能再顧及家庭了!這次出去,不管是去翟國還是秦國,找個能安身的地方吧。”於是父子二人一同出了西門,朝著西邊的道路前行。不知道趙宣子趙盾諡號宣子)出逃後去了哪裡,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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