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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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1 / 1)

話說漁丈人將伍子胥渡過江後,又給他提供飲食,還拒絕接受他的佩劍。伍子胥離開後又折返回來,懇請漁丈人對他的事保密,擔心追兵趕來,辜負了漁丈人的一番好意。漁丈人仰天長歎道:“我一心幫你,你卻還懷疑我。要是追兵從彆處渡江,我又該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就讓我以死來消除你的疑慮吧!”說完,解開纜繩,開船離岸,拔掉船舵,放開船槳,將船底翻轉,自己溺亡在了江心。史臣寫詩讚歎:“數載逃名隱釣綸,扁舟渡得楚亡臣,絕君後慮甘君死,千古傳名漁丈人。”直到現在,武昌東北通淮門外,還有一座解劍亭,那便是當年伍子胥解下佩劍贈給漁父的地方。伍子胥看著漁丈人投江自儘,歎息道:“我因你得以活命,你卻為我而死,這怎能不讓人悲痛!”隨後,伍子胥與羋勝進入了吳國境內。

他們走到溧陽時,饑腸轆轆,隻能向人乞討食物。遇到一位女子,正在瀨水邊上浣洗紗布,竹筐裡裝著飯食。伍子胥停下腳步問道:“夫人,能否施舍一頓飯給我?”女子低頭回答:“我與母親相依為命,三十歲了還未出嫁,怎敢給過往的行客售賣飯食呢?”伍子胥說:“我正處於困境之中,隻求一頓飯來維持生命!夫人若能行救濟他人的善舉,又何必有所顧忌呢?”女子抬頭看到伍子胥相貌魁梧,便說道:“我看您的容貌,不像是普通人,怎能因為些許顧忌,就對您的窮困坐視不管?”於是打開竹筐,取出一罐漿水,跪著遞給伍子胥。伍子胥和羋勝吃了個半飽。女子說:“看您像是要遠行,為何不吃飽些?”二人便又吃了一些,將食物全部吃完。臨行前,伍子胥對女子說:“承蒙夫人救命之恩,此恩我銘記於心。我實際上是個逃亡之人,倘若遇到他人,還望夫人不要提及此事!”女子悲傷地歎息道:“唉!我侍奉寡母,三十歲未嫁,一直堅守貞節,沒想到今日因送飯,竟與男子交談。我已然敗壞了道義,失去了貞節,還有何顏麵做人!您快走吧。”伍子胥告彆後,走了幾步,回頭望去,隻見這女子抱起一塊大石頭,投進瀨水自儘了。後人稱讚道:“溧水之陽,擊綿之女,惟治母餐,不通男語。矜此旅人,發其筐筥,君腹雖充,吾節已窳。捐此孱軀,以存壺矩,瀨流不竭,茲人千古!”

伍子胥見女子投水,心中感傷不已,咬破手指,在石頭上滴血寫下二十個字:“爾浣紗,我行乞;我腹飽,爾身溺。十年之後,千金報德!”伍子胥寫完,又擔心後人看見,便捧土將字掩埋起來。

過了溧陽,又前行三百多裡,來到一個地方,名叫吳趨。伍子胥看到一位壯士,額頭寬闊,眼睛深陷,模樣如同餓虎,聲音好似巨雷,正在與一個大漢廝打。眾人極力勸阻,卻無法製止。這時,門內有一位婦人喊道:“專諸,不可!”那壯士似乎有所畏懼,立刻收起手,回家去了。伍子胥對此深感奇怪,便向旁人打聽:“如此勇猛的壯士,為何會懼怕一個婦人?”旁人告知:“這是我們鄉裡的勇士,力大無窮,能敵萬人,從不畏懼強權。他平生喜好行俠仗義,見到有人遭遇不平之事,便會竭儘全力相助。剛剛門內呼喊的,是他的母親。被喚作專諸的,就是這個人的名字。他向來孝順,對母親的話言聽計從,即便在盛怒之下,聽到母親的聲音也會立刻停下來。”伍子胥感歎道:“這真是一位壯烈之士啊!”

第二天,伍子胥整理好衣衫,前去拜訪專諸。專諸出門迎接,詢問他的來曆。伍子胥詳細地說出自己的姓名,以及遭受冤屈的前因後果。專諸問道:“您身負如此大的冤仇,為何不去求見吳王,借兵報仇呢?”伍子胥說:“我沒有能引薦我的人,不敢貿然自薦。”專諸說:“您說得有道理。今日您光臨寒舍,有什麼見教呢?”伍子胥說:“我敬重您的孝行,希望能與您結交。”專諸十分高興,便進屋告知母親,隨即與伍子胥結拜為兄弟。伍子胥比專諸年長兩歲,專諸便稱呼伍子胥為兄長。伍子胥請求拜見專諸的母親,專諸又讓妻子和孩子出來與他相見,還殺雞做飯,大家相處得如同骨肉至親一般。伍子胥和羋勝便在專諸家中留宿了一夜。

次日清晨,伍子胥對專諸說:“我打算告彆賢弟,前往都城,尋找機會侍奉吳王。”專諸說:“吳王喜好逞勇且驕橫,不如公子光禮賢下士,將來必定會有所成就。”伍子胥說:“承蒙賢弟指教,我定會牢記於心。日後若有需要賢弟幫忙的地方,萬望不要拒絕!”專諸答應了。三人就此分彆。

伍子胥和羋勝繼續前行,來到梅裡。這裡城郭低矮狹小,集市剛剛形成。舟車往來喧鬨,伍子胥舉目無親,便將羋勝安置在郊外,自己披頭散發,佯裝癲狂,光著腳,滿臉塗泥,手持一支斑竹簫,在集市中吹奏,四處乞討。他吹奏的簫曲第一疊是:“伍子胥!伍子胥!跋涉宋鄭身無依,千辛萬苦淒複悲!父仇不報,何以生為?”第二疊是:“伍子胥!伍子胥!昭關一度變須眉,千驚萬恐淒複悲!兄仇不報,何以生為?”第三疊是:“伍子胥!伍子胥!蘆花渡口溧陽溪,千生萬死及吳陲,吹簫乞食淒複悲!身仇不報,何以生為?”集市中的人都不認識他。此時是周景王二十五年,即吳王僚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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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吳國公子姬光,是吳王諸樊的兒子。諸樊去世後,姬光本應繼承王位,但因遵循父親的遺命,想將王位依次傳給季劄,所以餘祭、夷昧相繼即位。等到夷昧去世後,季劄不願接受王位,按理說仍應立諸樊的後人,無奈王僚貪圖王位,不肯相讓,竟然自立為王。公子光心中不服,暗自懷恨,有了刺殺王僚的想法。隻是群臣大多是王僚的黨羽,他找不到可以共謀大事的人,隻能將怨恨隱忍在心中。於是,公子光找來善於相麵的被離,舉薦他擔任吳市吏,叮囑他留意尋訪豪傑之士,引為自己的輔佐。

一天,伍子胥吹著簫經過吳市。被離聽到簫聲十分哀傷,再仔細一聽,隱隱聽出了其中的含義。他出門看到伍子胥,大為驚訝,說道:“我相過的人眾多,卻從未見過如此相貌之人!”於是作揖邀請伍子胥進屋,讓他坐在上座。伍子胥謙遜推辭。被離說:“我聽說楚國殺害了忠臣伍奢,他的兒子伍子胥逃亡到外國,您大概就是他吧?”伍子胥局促不安,沒有回答。被離又說:“我並非要害您。我見您相貌不凡,想為您謀求富貴。”伍子胥這才訴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遭遇。

很快,就有侍從得知此事,報告給了王僚。王僚召見被離,讓他帶伍子胥進宮相見。被離一方麵派人私下將消息告知姬光,另一方麵讓伍子胥沐浴更衣,一同入朝拜見王僚。王僚對伍子胥的相貌感到驚奇,與他交談後,發現他很有才能,當即任命他為大夫之職。第二天,伍子胥進宮謝恩,說起父兄的冤仇,咬牙切齒,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王僚讚賞他的勇氣,心中又憐憫他,答應為他興兵複仇。

姬光早就聽聞伍子胥智勇雙全,有心招攬他,如今聽說他先去拜見了王僚,擔心他被王僚重用,心中有些不悅。於是前去拜見王僚,問道:“我聽說楚國的逃亡臣子伍子胥投奔到我國,大王覺得他是怎樣的人?”王僚說:“他既賢能又孝順。”姬光問:“何以見得?”王僚說:“他勇猛非凡,與我謀劃國事,所言無不切中要害,這是他的賢能之處。他時刻不忘為父兄報仇,向我請求出兵,這是他的孝順之處。”姬光說:“大王答應為他複仇了嗎?”王僚說:“我憐憫他的遭遇,已經答應他了。”姬光勸諫道:“一國之君,不能為了一個普通人興兵。如今吳楚兩國交戰已久,卻未見大勝。如果為伍子胥興兵,那就是將個人仇恨置於國家恥辱之上。勝利了,他的仇恨得以消解;失敗了,我們的恥辱則會加深,此事萬萬不可!”王僚覺得姬光說得有道理,於是取消了討伐楚國的計劃。

伍子胥聽說姬光進宮勸諫,心想:“姬光心中另有打算,此時還不能和他談論對外之事。”於是辭去大夫之職,不肯接受任命。姬光又對王僚說:“伍子胥因為大王不肯興兵,辭職不受,心中有怨恨之意,不可再任用他。”王僚便疏遠了伍子胥,聽任他離去,隻是賞賜給他陽山的一百畝田地。伍子胥和羋勝便在陽山的田野間耕種。

姬光私下前去看望伍子胥,贈送他米粟布帛,問道:“您往來於吳楚兩國之間,可曾遇到過像您這樣有勇有謀的人?”伍子胥說:“我算不得什麼。我曾見過一個叫專諸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勇士!”姬光說:“希望通過您能與專諸先生結交。”伍子胥說:“專諸住得離這裡不遠,我馬上召他來,明天早上您就可以見到他。”姬光說:“既然是有勇有謀的壯士,我理應親自前去拜訪,怎敢召喚他呢?”於是與伍子胥同乘一輛車,徑直前往專諸的家中。

此時,專諸正在街坊磨刀,準備殺豬,看到車馬喧鬨,正打算回避。伍子胥在車上喊道:“愚兄在這裡。”專諸急忙放下刀,等候伍子胥下車相見。伍子胥指著公子光說:“這是吳國的長公子,仰慕賢弟的英雄氣概,特地前來拜訪,賢弟不可推辭。”專諸說:“我隻是個普通的街巷小民,有何德何能,敢勞公子大駕。”於是作揖請公子光進屋。專諸家是簡陋的柴門和草屋,大家低著頭才能進去。公子光先行下拜,表達自己一直以來的仰慕之情。專諸回拜。公子光奉上金帛作為見麵禮,專諸堅決推辭。伍子胥在一旁極力勸說,專諸這才肯收下。從此,專諸便投身到公子光的門下。

公子光派人每天給專諸送去粟肉,每月給予布帛,還時常問候他的母親。專諸十分感激公子光的恩情。一天,專諸問公子光:“我隻是個鄉下的小人物,承蒙公子的豢養之恩,無以為報。倘若公子有什麼差遣,我定當唯命是從。”公子光便屏退左右侍從,說出了自己想要刺殺王僚的想法。專諸問:“前王夷昧去世後,他的兒子理應即位,公子您為何想要加害於王僚呢?”公子光詳細講述了祖父的遺命,以及王位依次相傳的緣故:“季劄推辭不受王位,王位理應回歸嫡長子一脈。嫡長子之後,便是我。王僚怎能擅自稱王?我的力量薄弱,難以成就大事,所以希望借助有能力的人。”專諸說:“為何不派近臣在王僚身邊委婉進言,陳述先王的遺命,讓他退位呢?何必私下準備劍士,損害先王的仁德呢?”公子光說:“王僚貪婪且依仗武力,隻知道追逐利益,不會主動退讓。若與他提及此事,反而會招來猜忌和禍害。我與王僚勢不兩立!”專諸激動地說:“公子說得對。隻是我母親尚在人世,我不敢輕易以死相許。”公子光說:“我也知道你母親年邁,孩子年幼,然而若沒有你,我便無人可共謀大事。倘若事情成功,你的母親和孩子,就是我的母親和孩子,我自會儘心養育,怎敢辜負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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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諸沉思許久,回答道:“凡事貿然行動難以成功,必須謀劃周全。魚在千仞深的深淵中,卻能落入漁人之手,是因為有香餌的誘惑。想要刺殺王僚,必須先投其所好,才能接近他。不知王僚喜好什麼?”公子光說:“他喜好美食。”專諸問:“美食中什麼最為美味?”公子光說:“他尤其喜歡烤魚。”專諸說:“那我請求暫時告辭。”公子光問:“壯士要去哪裡?”專諸說:“我去學習烹飪之術,這樣或許能夠接近吳王。”於是,專諸前往太湖學習烤魚。經過三個月的學習,品嘗過他烤魚的人,都覺得美味無比。然後,專諸再次拜見姬光,姬光便將專諸藏在府中。髯翁寫詩道:“剛直人推伍子胥,也因獻媚進專諸。欲知弑械從何起?三月湖邊學炙魚。”

姬光召見伍子胥,問道:“專諸已經精通烤魚之術,怎樣才能接近吳王呢?”伍子胥回答:“鴻鵠之所以難以被控製,是因為它有羽翼。想要控製鴻鵠,必須先拔掉它的羽翼。我聽說公子慶忌,筋骨如鐵,勇猛無比,無人能敵,手能接住飛鳥,步能與猛獸搏鬥。王僚有慶忌朝夕相伴,想要動手都十分困難。況且他的弟弟掩餘、燭庸手握兵權,即便有擒龍伏虎的勇氣,鬼神莫測的謀略,又怎能成事。公子若想除掉王僚,必須先除去這三個人,然後才能圖謀王位。否則,即便僥幸成事,公子您又怎能安穩地坐在王位上呢?”姬光低頭沉思了半晌,恍然大悟道:“您說得對。你暫且回到你的田地裡,等有合適的時機,我們再商議此事。”伍子胥便告辭離開了。

這一年,周景王駕崩。他有嫡長子名叫猛,次子名叫匄,庶長子名叫朝。周景王寵愛庶長子朝,曾囑托大夫賓孟,想要更換世子之位,然而還沒來得及施行就去世了。劉獻公摯也在此時去世,他的兒子劉卷,字伯蚡,繼承了爵位。劉卷向來與賓孟不和,於是與單穆公旗一起殺掉賓孟,擁立世子猛,這就是周悼王。尹文公固、甘平公鰌、召莊公奐,一直支持子朝,三家聯合兵力,派上將南宮極率領軍隊去攻打劉卷。劉卷逃到揚地,單旗侍奉周悼王猛駐紮在皇地。子朝派他的黨羽鄩肹攻打皇地,鄩肹戰敗身亡。晉頃公聽聞周王室大亂,派遣大夫籍談、荀躒率領軍隊護送周悼王進入王城。尹固也在京地擁立子朝。沒過多久,周悼王猛病逝,單旗、劉卷又擁立悼王的弟弟匄,這就是周敬王,他居住在翟泉。周人稱他為東王,稱子朝為西王。兩位王相互攻伐,長達六年都沒有決出勝負。召莊公奐去世,南宮極被天雷震死,人們人心惶惶。晉大夫荀躒又率領諸侯的軍隊,護送周敬王進入成周,擒獲尹固,子朝的軍隊潰敗。召奐的兒子嚚反過來攻打子朝,子朝逃到楚國,諸侯於是修築成周城後回國。周敬王認為召嚚反複無常,將他與尹固一同在集市上斬首,周人都拍手稱快。這是後話。

且說周敬王即位的元年,也就是吳王僚八年。當時楚國原太子建的母親在鄖地,費無極擔心她成為伍子胥的內應,勸說楚平王將她誅殺。太子建的母親得知後,暗中派人向吳國求救。吳王僚派公子光前往鄖地迎接太子建的母親,當軍隊行進到鐘離時,楚國將領薳越率領軍隊前來阻攔,並派人快馬向郢都報告。楚平王任命令尹陽為大將,並征召陳、蔡、胡、沈、許五國的軍隊。胡子名叫髡,沈子名叫逞,兩位國君親自帶兵。陳國派遣大夫夏齧,頓、胡兩國也派遣大夫助戰。胡、沈、陳三國的軍隊駐紮在右邊,頓、許、蔡三國的軍隊駐紮在左邊,薳越的大軍在中間。公子光也派人快馬向吳王僚報告。吳王僚與公子掩餘率領一萬大軍、三千罪犯,來到雞父紮下營寨。兩邊還沒有約定交戰時間,恰好楚國令尹陽突然暴病身亡,薳越代替他統領軍隊。公子光對吳王僚說:“楚國失去大將,他們的軍隊已經士氣低落了。跟隨楚國的諸侯雖然眾多,但都是小國,因為畏懼楚國才來,並非心甘情願。胡、沈兩國的國君,年輕不懂作戰。陳國的夏齧有勇無謀。頓、許、蔡三國長期受楚國欺壓,心中不服,不會儘力作戰。七國一同作戰卻不同心,楚國的主帥地位低下沒有威望,如果我們分兵先攻打胡、沈和陳國,他們必定率先逃跑。其他諸侯國陷入混亂,楚國必然震驚恐懼,我們就可以大獲全勝。請先示弱引誘他們,再用精銳部隊在後麵追擊。”吳王僚聽從了他的計策。於是布置了三個陣勢,自己率領中軍,公子光在左邊,公子掩餘在右邊,各自飽餐一頓,嚴陣以待。先派遣三千罪犯,亂哄哄地衝向楚國的右營。當時是秋七月的最後一天,兵家忌諱在晦日作戰,所以胡子髡、沈子逞以及陳國的夏齧,都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等到聽說吳軍到來,便打開營門出擊。那些罪犯原本就沒有紀律,有的逃跑,有的停下;三國軍隊以為吳軍散亂,彼此爭功追逐,完全沒有了隊伍。公子光率領左軍趁亂進攻,正好遇到夏齧,一戟將他刺於馬下。胡、沈兩國國君心慌意亂,奪路而逃。公子掩餘的右軍也趕到了,兩位國君就像飛禽入網,無處逃脫,都被吳軍俘獲。士兵死傷無數,吳軍還生擒了八百多名甲士。公子光喝令將胡、沈兩國國君斬首。然後放走甲士,讓他們跑回楚國的左軍報告,說:“胡、沈兩國國君以及陳國大夫都被殺了!”許、蔡、頓三國的將士,嚇得心驚膽戰,不敢出戰,各自尋找退路。吳王僚會合左右二軍,如泰山壓頂一般向楚軍壓下來。楚軍的中軍薳越還沒來得及擺好陣勢,軍士就逃散了大半。吳兵隨後掩殺,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薳越大敗,逃跑了五十裡才得以脫身。公子光直接進入鄖陽,迎接楚國夫人返回吳國。蔡國軍隊不敢抵抗。薳越收拾殘兵敗將,隻剩下一半兵力,聽說公子光獨自率領軍隊前往鄖陽迎接楚國夫人,於是連夜趕去。等楚軍到達蔡國時,吳軍已經離開鄖陽兩天了。薳越知道追不上了,仰天長歎道:“我受命守衛關卡,卻沒能緝拿逃亡的臣子,這是沒有功勞。既喪七國之師,又失去了國君夫人,這是有罪。沒有一點功勞卻背負兩項罪責,我有什麼臉麵再去見楚王呢?”於是上吊自殺了。楚平王聽說吳軍勢力強大,心中十分恐懼,任命囊瓦為令尹,取代陽的職位。囊瓦獻計說郢城低矮狹小,於是在郢城東邊開辟土地,修築了一座大城,比舊城高出七尺,周長二十多裡,將舊城稱為紀南城,因為它在紀山的南麵;新城仍然叫郢,楚國遷都到這裡。又在西邊修築了一座城,作為右臂,稱為麥城。三座城呈品字形排列,相互聯絡,氣勢非凡,楚國人都認為這是囊瓦的功勞。沈尹戍笑著說:“子常不致力於修明政治,卻隻知道大興土木,吳國軍隊如果到來,即使有十座郢城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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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瓦想要洗刷雞父之戰的恥辱,大力建造戰船,操練水軍。三個月後,水手們都熟練了,囊瓦率領水軍,從大江直逼吳國邊境,炫耀武力後返回。吳國公子光聽說楚國軍隊侵犯邊境,連夜趕來救援,等到達邊境時,囊瓦已經率軍返回了。公子光說:“楚國剛剛炫耀武力返回,邊境的人必定沒有防備。”於是秘密率領軍隊襲擊巢國,將其滅掉,並且滅掉了鐘離國,凱旋而歸。

楚平王聽說兩個城邑被滅,大驚失色,於是患上心病,長時間不能痊愈。到了周敬王四年,病情加重,他把囊瓦和公子申召到床前,將太子珍托付給他們,然後去世了。囊瓦與郤宛商議說:“太子珍年幼,而且他的母親是太子建曾經聘娶的,並非正統。子西年長且善良,擁立年長的人則名正言順,擁立善良的人則國家大治,如果擁立子西,楚國必定有依靠。”郤宛將囊瓦的話告訴公子申。公子申憤怒地說:“如果廢掉太子,這是彰顯君王的惡行。太子是秦國女子所生,他的母親已經被立為君夫人,怎麼能說不是嫡嗣呢?拋棄嫡嗣會失去強大的外援,內外都會厭惡。令尹想用利益來害我,他是瘋了嗎?再提這件事,我一定殺了他!”囊瓦害怕了,於是侍奉太子珍主持喪事並即位,太子珍改名為軫,這就是楚昭王。囊瓦仍然擔任令尹,伯郤宛為左尹,鄢將師為右尹,費無極因為有太子老師的舊恩,一同執掌國政。

再說鄭定公聽說吳國人接走了楚國夫人,於是派人帶著珠玉簪珥追趕送去,以此消解殺害太子建的仇恨。楚國夫人到達吳國,吳王在西門外賜給她住宅,讓羋勝侍奉她。伍子胥聽說楚平王去世,捶胸大哭,整天不停。公子光感到奇怪,問道:“楚王是你的仇人,聽說他死了應該高興,為什麼反而哭呢?”伍子胥說:“我不是哭楚王。我恨自己不能砍下他的頭,來洗刷我的仇恨,讓他竟然能壽終正寢。”公子光也為此歎息。胡曾先生有詩寫道:“父兄冤恨未曾酬,已報淫狐獲首邱;手刃不能償夙願,悲來霜鬢又添秋。”

伍子胥遺憾不能在楚平王生前報了仇怨,接連三夜無法入眠,心中想出一個計策,對公子光說:“公子想要成就大事,還沒有找到可乘之機嗎?”公子光說:“我日夜思考,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伍子胥說:“如今楚王剛剛去世,朝廷中沒有賢臣,公子為何不向吳王進奏,趁著楚國喪亂之時,發兵向南討伐,這樣可以圖謀霸業?”公子光說:“倘若派我為將領,該怎麼辦?”伍子胥說:“公子假裝從車上墜落而得了腳疾,吳王必定不會派你。然後推薦掩餘、燭庸為將領,再讓公子慶忌聯合鄭、衛兩國,共同攻打楚國,這樣就可以一舉除掉吳王的三個得力助手,吳王的死期也就不遠了。”公子光又問:“三個得力助手雖然除掉了,但延陵季子在朝廷中,看到我篡位,能容忍我嗎?”伍子胥說:“吳國和晉國正在交好,再讓季子出使晉國,觀察中原的局勢。吳王好高騖遠且疏於謀略,必然會聽從。等他出使歸來,大位已經確定,他還能再議論廢立之事嗎?”公子光不禁下拜說:“我能得到子胥,真是上天的恩賜!”

第二天,公子光以乘楚國喪亂討伐楚國的好處,進宮向吳王僚進言,吳王僚欣然聽從。公子光說:“這件事我本應效力,無奈從車上墜落,損傷了腳脛,正在治療,無法承擔重任。”吳王僚說:“那麼誰可以擔任將領呢?”公子光說:“這是大事,不是最親信的人,不能托付。大王自己選擇吧。”吳王僚說:“掩餘、燭庸可以嗎?”公子光說:“找到合適的人了。”公子光又說:“一直以來晉楚爭霸,吳國是屬國。如今晉國已經衰落,而楚國又屢次戰敗,諸侯離心,沒有歸附的對象,南北的政治局勢,將由東方決定。如果派公子慶忌去召集鄭、衛兩國的軍隊,合力攻打楚國;再派延陵季子出使晉國,觀察中原的局勢;大王精選水軍,作為後續支援,霸業就可以成就了。”吳王僚非常高興,派掩餘、燭庸率領軍隊討伐楚國,派季劄出使晉國,唯獨沒有派遣慶忌。

單說掩餘、燭庸率領兩萬軍隊,水陸並進,包圍了楚國的潛邑。潛邑大夫堅守不出,派人到楚國告急。當時楚昭王剛剛即位,國君年幼,臣子進讒言,聽說吳軍包圍潛邑,整個朝廷慌亂無措。公子申進言說:“吳國人趁著我們國喪前來討伐,如果不出兵迎敵,向他們示弱,會引發他們深入的想法。依我之見,迅速命令左司馬沈尹戍率領一萬陸軍救援潛邑,再派左尹郤宛率領一萬水軍,從淮汭順流而下,截斷吳軍的後路,使他們首尾受敵,吳軍將領就可以輕易擒獲了。”楚昭王十分高興,於是采用公子申的計策,調遣兩位將領,水陸分道而行。

再說掩餘、燭庸正在圍攻潛邑,偵察兵報告:“楚國的救兵到了。”兩位將領大驚,分出一半兵力圍城,一半兵力迎敵。沈尹戍堅守營壘,不與吳軍交戰,派人在四周用石子堵住了吳軍砍柴、打水的道路。兩位將領十分驚慌。偵察兵又報告:“楚國將領郤宛率領水軍從沙汭截斷了江口。”吳軍進退兩難,於是分成兩個營寨,形成犄角之勢,與楚國軍隊對峙,一麵派人到吳國求救。公子光說:“我之前想要征召鄭、衛兩國的軍隊,正是為了此時。現在派遣還不算晚。”吳王僚於是派慶忌去糾集鄭、衛兩國的軍隊。四位公子都被調開了,隻留下公子光在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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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於是對公子光說:“公子可曾找到鋒利的匕首?想要用專諸,現在正是時候了。”公子光說:“有。從前越王允常,讓歐冶子鑄造了五枚劍,進獻給吳國三枚,第一枚叫‘湛廬’,第二枚叫‘磐郢’,第三枚叫‘魚腸’。‘魚腸’就是匕首。它形狀雖然短小,卻能砍鐵如泥。先君把它賜給我,至今我還珍藏著,放在床頭,以防不測。這把劍連夜發光,或許是神物想要一試鋒芒,要飽飲王僚的鮮血嗎?”於是拿出劍給伍子胥觀看,伍子胥誇讚不已。公子光隨即召來專諸,將劍交給他。專諸不用公子光開口,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慷慨地說:“王僚確實可以殺掉。他的兩個弟弟遠離,公子出使,他孤立無援,對我們無可奈何。但生死之事,我不敢擅自做主,等我稟告過老母親,才敢聽從命令。”專諸回家看望母親,默默流淚。母親說:“你為什麼這麼悲傷?是公子想用你嗎?我們全家受公子的恩養,大恩應當報答,忠孝不能兩全。你一定要趕快去,不要掛念我!你能成就大事,名垂後世,我死了也會不朽。”專諸仍然依依不舍。母親說:“我想喝清泉,你可以到河邊去取。”專諸奉命到河邊汲水,等回到家,卻不見母親在堂屋,便問妻子。妻子回答說:“婆婆剛才說困倦,關門想睡覺,告誡不要驚擾她。”專諸心中起疑,打開窗戶進去,發現母親已經上吊自殺在床上了。髯仙有詩寫道:“願子成名不惜身,肯將孝子換忠臣;世間儘為貪生誤,不及區區老婦人。”

專諸痛哭一場,收拾好母親的遺體殯殮,埋葬在西門外。他對妻子說:“我受公子大恩,之前不敢赴死,是因為母親。如今母親已經去世,我要去為公子解燃眉之急。我死後,你母子必定會受到公子的恩眷,不要為我牽掛。”說完,來見公子光,講述母親去世之事。公子光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安慰了一番。過了很久,然後又談論起刺殺王僚的事情。專諸說:“公子為何不設宴請吳王前來?吳王如果肯來,事情就有八九分把握了。”公子光於是進宮拜見吳王僚,說:“有個廚師從太湖來,新學了烤魚的手藝,味道十分鮮美,與其他烤魚大不相同。請大王屈尊到我家品嘗!”吳王僚喜好烤魚,於是欣然答應:“明天我就去王兄府上,不必過於破費。”公子光當晚在地下室預先埋伏好甲士,又讓伍子胥暗中約好一百名敢死之士,在外麵接應。於是大肆準備飲宴的器具。

第二天早上,公子光再次邀請吳王僚赴宴。吳王僚進宮,告訴他的母親說:“公子光備下酒席邀請我,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呢?”母親說:“光一直心懷不滿,臉上常有愧疚怨恨的神色,這次邀請,想來沒安什麼好心,為什麼不推辭掉呢?”吳王僚說:“推辭的話會產生嫌隙;要是嚴加防備,又有什麼可害怕的呢!”於是,他穿上三層堅硬的猊甲,布置好士兵護衛,從王宮出發,一直到公子光的家門口,街道上都站滿了士兵,連綿不斷。吳王僚的車駕到達門口,公子光迎上去拜見。進入宴席就座後,公子光在旁邊陪坐。吳王僚的親戚和親信,布滿了堂前的台階。侍奉宴席的一百名力士,都手持長戟,帶著鋒利的刀,不離吳王僚的左右。廚師進獻菜肴時,都要在庭院中接受搜身,更換衣服,然後跪著前行,十多個力士手持寶劍,夾著廚師進來。廚師擺放菜肴時,不敢抬頭,之後又跪著退出去。

公子光舉杯敬酒,突然裝作腳痛,做出十分痛苦的樣子,於是上前奏報說:“我的腳疾突然發作,痛得連心髓都像要被穿透了,必須用厚布緊緊纏住,疼痛才能止住。請大王寬宏大量,稍作等待,等我包紮好腳就出來。”吳王僚說:“王兄請自便。”公子光一步一瘸地走進內室,悄悄進入地下室。

過了一會兒,專諸前來進獻烤魚,像之前一樣接受搜身。誰能想到,那把魚腸短劍,早已暗藏在魚腹之中。力士挾持著專諸,跪著走到吳王僚麵前,專諸用手掰開魚準備進獻,突然抽出匕首,徑直刺向吳王僚的胸口。他用力極猛,匕首直直穿透了三層堅固的鎧甲,從吳王僚的背脊透了出來。吳王僚大叫一聲,當場氣絕身亡。侍衛和力士們一擁而上,刀戟齊下,把專諸剁成了肉泥,堂中頓時大亂。公子光在地下室得知事情已成,於是放出甲士衝出去,雙方展開搏鬥。公子光這邊知道專諸得手,士氣大增,威力加倍;而吳王僚那邊見吳王已死,氣勢減弱了三分。吳王僚的手下一半被殺,一半逃走,他所布置的軍隊護衛,都被伍子胥率領的人殺散。眾人簇擁著公子光登上車駕,進入朝廷,聚集群臣,公子光向國人宣布吳王僚違背先王遺命、自立為王的罪行:“今天不是我貪圖王位,實在是王僚的行為不義。我暫且代理王位,等季子回國,仍然會把王位奉還給他。”於是,公子光讓人收拾吳王僚的屍首,按照禮儀進行殯殮。又厚葬了專諸,封他的兒子專毅為上卿。封伍子胥為行人之職,以賓客之禮相待,不把他當作臣子。市吏被離因為舉薦伍子胥有功,也被提升為大夫之職。公子光還散發錢財糧食,賑濟窮苦百姓,國人都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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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光心裡惦記著慶忌還在外麵,就派善於奔跑的人去窺探他的歸期,自己則率領大軍,駐紮在江邊等待。慶忌在半路上聽說國內發生變故,立刻逃走。公子光駕著駟馬快車追趕,慶忌棄車而逃,他奔跑的速度極快,馬都追不上。公子光命令士兵集中射箭。慶忌伸手接住射來的箭,沒有一支射中他。公子光知道肯定抓不到慶忌了,於是告誡西部邊境的守軍嚴加防備,隨後返回吳國。

又過了幾天,季劄從晉國歸來,得知吳王僚已死,徑直前往他的墓地,舉行哀悼儀式,穿上喪服。公子光親自到墓地,要把王位讓給季劄,說:“這是祖父和各位叔父的遺願。”季劄說:“你追求並且得到了王位,又何必再謙讓呢?隻要國家祭祀不廢,百姓有君主治理,能擔當君主之位的人就是我的國君。”公子光無法勉強,於是登上吳王之位,自稱為闔閭。季劄退居臣子之位。這是周敬王五年發生的事情。)季劄以爭奪國家之事為恥,在延陵養老,終身不進入吳國都城,也不參與吳國事務,當時的人都很敬重他。季劄去世後,葬在延陵,孔子親自為他的墓碑題字:“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史臣稱讚道:“貪夫殉利,簞豆見色。《春秋》爭弑,不顧骨肉。孰如季子,始終讓國,堪愧僚光,無慚泰伯。”宋儒又評論季劄辭讓王位卻引發了禍亂,認為這是他賢名的瑕疵,有詩寫道:“隻因一讓啟群爭,辜負前人次及情;若使延陵成父誌,蘇台麋鹿豈縱橫?”

再說掩餘、燭庸被困在潛城,日子久了,救兵卻一直沒來,他們正在思考脫身的辦法。忽然聽說公子光殺了吳王僚奪取王位,兩人放聲大哭,商議道:“光既然做出了弑君奪位的事,肯定不會容下我們。想要投奔楚國,又怕楚國不信任我們。真是‘有家難回,有國難投’,這可怎麼辦呢?”燭庸說:“如今我們困守在這裡,終究沒有儘頭。不如趁夜從小路逃到小國,再圖謀以後的事情。”掩餘說:“楚國的軍隊從前後包圍了我們,我們就像飛鳥關進了籠子,怎麼能逃脫呢?”燭庸說:“我有個計策,傳令兩寨的將士,謊稱明天要和楚國軍隊交戰,到了半夜,我和兄長您換上便服,悄悄逃走,楚國軍隊不會起疑。”掩餘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兩寨的將士喂飽馬匹,早早吃飯,專門等候軍令布陣。掩餘和燭庸帶著幾個心腹,裝扮成巡邏的小兵,逃出了本營。掩餘投奔了徐國,燭庸投奔了鐘吾。到了天亮,兩寨的士兵都不見主將,頓時一片混亂,各自搶奪船隻逃回吳國。他們丟棄的兵器鎧甲無數,都被郤宛的水軍繳獲。楚國的將領們想趁著吳國國內混亂,去討伐吳國。郤宛說:“他們趁著我們國喪時來攻打,這是不義之舉,我們怎麼能效仿呢?”於是和沈尹戍一起班師回朝,獻上俘獲的吳國士兵和戰利品。楚昭王認為郤宛有功,把繳獲兵器鎧甲的一半賞賜給他,每次遇到事情都向他谘詢,對他十分敬重。費無極對郤宛的忌妒愈發強烈,於是想出一條毒計,想要陷害郤宛。到底費無極用了什麼計策,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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