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薦亡齋和尚契官司 打秋風鄉紳遭橫事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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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薦亡齋和尚契官司 打秋風鄉紳遭橫事(1 / 1)

老太太發現眼前這些精致的家什竟全是自家的,一時喜不自勝,結果痰迷心竅,當場昏厥過去。家裡的仆婦丫鬟們頓時慌了手腳,急忙跑去請範舉人。範進得知消息,三步並作兩步趕來,不停地呼喚母親,卻得不到回應。他趕忙讓人將老太太抬到床上,並火速請來醫生診治。醫生一番查看後,搖頭歎息:“老太太這是急火攻心,傷及內臟,已經沒救了!”接連請了好幾位醫生,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範進夫妻二人守在床邊,急得痛哭流涕,一邊準備著後事。挨到黃昏時分,老太太氣息微弱,最終撒手人寰,全家人忙碌了整整一夜料理喪事。

第二天,範進請來陰陽先生徐先生,寫好超度文書。按照規矩,老太太犯了三七之忌,到期得請僧人做法事追薦亡靈。於是,範家大門掛上白布球,新貼的廳聯也都用白紙仔細糊上。城中的鄉紳名流紛紛前來吊唁。範進請了一同考取秀才的魏好古,身著長衫頭巾,在前廳招待賓客。胡屠戶覺得自己上不得台麵,隻好在廚房裡幫忙,或者在女兒房裡,協助量白布、稱肉,忙得團團轉。

二七過後,範進念及舊情,拿出幾兩銀子,交給胡屠戶,托他去集市上的庵裡,請平日裡相識的和尚牽頭,再請大寺廟裡八位僧人,來家裡念經、拜梁皇懺、放焰口,為老太太超度亡靈。

胡屠戶拿著銀子,徑直來到集上庵裡和尚家,正巧大寺裡的僧官慧敏也在那兒。慧敏僧官在附近有田產,所以時常來這庵裡。庵中和尚請胡屠戶坐下,閒聊道:“前次新中舉的範老爺在小庵裡生病,那天我恰好不在,沒能招待,多虧門口賣藥的陳先生燒了些茶水,替我儘了地主之誼。”胡屠戶接口道:“正是,我也多虧他的膏藥。今天他不在這兒?”和尚回答:“今天沒來。”又問道:“範老爺的病很快就好了,沒想到老太太又出了事。胡老爹這幾十天想必一直在忙,都沒見你來集上做生意?”

胡屠戶歎了口氣:“可不是嘛!自從親家母去世,合城鄉紳哪個不來吊唁?就連我的主顧張老爺、周老爺,都在範家幫忙接待賓客。日子長了,坐著無聊,就拉著我聊天,還留我吃飯喝酒。有客人來,我還得跟著打躬作揖,累得夠嗆。我閒散慣了,實在不耐煩這些事。可要是躲著,又怕女婿怪罪,也怕那些鄉紳老爺們說‘要至親有什麼用’!”說完,他把請僧人做齋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和尚聽了,立刻熱情起來,慌忙燒水泡麵,還在胡屠戶麵前拜托僧官慧敏去邀約僧眾,並置辦香燭、紙馬、撰寫疏文等事宜。胡屠戶吃完麵便回家了。

僧官慧敏拿了銀子,正要進城辦事,走了不到一裡路,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慧老爺,怎麼這麼久都不來莊上?”慧敏回頭一看,原來是佃戶何美之。何美之問道:“您老人家最近這麼忙,到底在忙啥?怎麼都不來莊上看看?”慧敏解釋道:“不是不想來,是城裡張大房想買我屋後那塊田,又不肯出好價錢,我拒絕了好幾次。要是來莊上,他家佃戶肯定又來糾纏,在寺裡他們來找我,我就說出門了。”何美之勸道:“這有啥,賣不賣由您。今天沒事,去莊上坐坐吧。前些天煮的半隻火腿還掛在灶上,都走油了,釀的酒也熟了,不如去嘗嘗。今晚就在莊上住下,怕什麼!”慧敏被說得口水直流,雙腳不由自主地跟著何美之往莊上走。

到了莊上,何美之讓妻子煮了一隻母雞,切了火腿,把酒燙熱。慧敏走得熱了,坐在天井裡,脫掉一件衣服,敞開懷,露出圓滾滾的肚子,臉上、身上的肥油在陽光下泛著黑亮的光。

不一會兒,酒菜擺好,何美之捧出盤子,妻子倒酒,三人圍坐在桌旁。慧敏坐上座,何美之妻子在下首相陪,何美之坐在側麵,給大家斟酒。喝著酒,他們聊起過幾天要去範府為老太太做法事。何美之妻子說:“範家老奶奶,我們從小就認識,是個特彆和氣的老人家。就是她兒媳婦,莊南頭胡屠戶的女兒,紅鑲邊的眼睛,一頭黃頭發。以前在這兒住的時候,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夏天就穿著蒲草鞋,腿腳還不好。現在穿金戴銀成了夫人,變化可真大!”

正說得高興,突然外麵傳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何美之喊道:“誰啊?”慧敏說:“美之,你去看看。”何美之剛打開門,七八個人一擁而入,看見和尚和婦人同桌而坐,大聲嚷道:“好啊!大白天的,和尚和婦人在一起鬼混!好個僧官老爺,知法犯法!”何美之急忙喝道:“彆胡說!這是我家田主人!”眾人根本不聽,罵道:“田主人?連你老婆都有‘主人’了!”不由分說,拿出草繩,把和尚和婦人拴在一起,還用杠子穿起來抬著,連何美之也一起帶走。他們來到南海縣前的關帝廟戲台底下,把和尚和婦人拴在那兒,等著知縣升堂告狀。眾人押著何美之離開時,和尚悄悄讓他去通知範府。

範進正為母親做法事,聽說和尚被人抓走,哪裡坐得住,立刻寫了帖子向知縣說明情況。知縣派班頭去把和尚放了,婦人則交給何美之領回家,那夥鬨事的人被帶到縣衙,準備第二天一早審訊。鬨事的人慌了,趕緊求張鄉紳出麵說情。張鄉紳寫了帖子遞給知縣,知縣看在張鄉紳的麵子上,第二天升堂時,把那夥人罵了幾句,隨便問了問就趕了出去。和尚和那些人在衙門口為了這事,花了幾十兩銀子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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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官先去範府道謝。第二天,他帶領僧眾來到範家,布置法事壇場,懸掛佛像,兩邊擺上十殿閻君的畫像。眾人吃了開經麵,鐃鈸聲響起,開始誦經。念完一卷經,早飯也擺上了桌。八位僧人加上負責接待的魏好古,一共九人,坐了兩桌。剛吃著,長班來報有客人到。

魏好古放下碗筷出去迎接,原來是張、周兩位鄉紳,他們頭戴烏紗帽,身穿淺色圓領長衫,腳蹬粉底皂靴。魏好古陪著他們,一直走到靈堂前祭拜。這時,有個和尚對僧官說:“剛才進去的,就是張大房的靜齋老爺,他和你是田鄰,你該去問候一下。”僧官哼了一聲:“張家有什麼好攀附的?想想我前些天的倒黴事,哪是什麼流氓鬨事,分明是他的佃戶!肯定是他指使的,想嚇我出點銀子,好買我屋後那塊田。真是‘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後來縣裡老爺要治他的佃戶,他也慌了,厚著臉皮拿帖子來說情,惹得縣太爺都不高興。”又接著說:“他不乾人事的事兒多著呢!就說周三房嫁去巢縣的大姑娘,是他外甥女。三房托我做媒,我想把姑娘說給西鄉裡的封大戶,人家可有錢了。結果張家硬要把姑娘許配給那個窮酸的小魏相公,就因為魏相公中了個秀才,又會寫幾句詩詞。前些天魏相公給這兒寫了篇超度的疏文,我拿給彆人看,人家說寫錯了三個字。這些事,都是在作孽!聽說二姑娘也快嫁人了,真不知道他又要把人往火坑裡推!”正說著,聽見外麵傳來靴底走路的聲音,眾和尚紛紛使眼色,僧官趕緊閉上了嘴。

兩位鄉紳祭拜完出來,和和尚拱手作彆,魏好古送他們出門。和尚們吃完齋飯,洗淨手臉,開始吹打、拜懺、行香、放燈、施食、散花,跑五方,熱熱鬨鬨地折騰了整整三天三夜,法事才結束。

時間過得飛快,七七四十九天的守孝期一晃而過,範進出門答謝前來吊唁的親友。一天,張靜齋前來拜訪,說是有要事相商。範進把他請到靈堂旁的小書房裡,自己穿著喪服,頭戴麻巾,出來相見,先是感謝張靜齋在母親喪事期間的幫忙。張靜齋說:“老伯母壽終正寢,也是福氣。隻是可惜誤了世先生這次會試。令堂的墳塋,可定下安葬日期了?”範進回答:“今年風水不好,隻能等秋天了,隻是費用還缺不少。”張靜齋扳著指頭算道:“銘旌要用周學台的官銜,墓誌就麻煩魏朋友寫,隻是落款用誰的名字?其他像殯儀、桌席、執事吹打,還有雜用、飯食、破土、謝風水這些,算下來得三百多兩銀子。”

正算著,仆人端上茶來。張靜齋又說:“守孝三年,本是常理,但世先生為了安葬大事,也該出去想辦法籌錢,不必過於拘泥。如今您高中舉人,還沒去拜訪過老師。高要縣是個富庶之地,或許能有些收獲。我也想去拜望我的世叔,不如我們一同前往?路上的車船費用,由我來出,您不必操心。”範進猶豫道:“老先生厚愛,隻是這在守孝期間,合乎禮數嗎?”張靜齋笑道:“禮法也有變通的時候,我看沒什麼不行的。”範進這才再次道謝。

張靜齋定下日期,雇好車馬,帶上隨從,和範進一起往高要縣出發。路上,兩人商量著:“這次去,一來拜見老師;二來,老太太的墓誌,也得借湯公的官銜名字用用。”沒幾天,他們就進了高要城。不巧的是,知縣下鄉驗屍去了,兩人不好直接進衙門,便在一座關帝廟裡休息。廟裡正在重修大殿,縣裡負責工程的工房官員在這兒監工。工房官員聽說知縣的朋友來了,急忙迎進內室,擺上九個茶盤。工房官員坐在下首,親自執壺倒茶。喝了一會兒,外麵走進一個人,頭戴方巾,身穿寬服,腳蹬粉底皂靴,長著蜜蜂眼、高鼻梁,滿臉落腮胡子。這人一進門,就吩咐把茶盤撤了,然後和張、範二人行禮坐下,問道:“哪位是張老先生?哪位是範老先生?”二人各自通報姓名。那人說:“我姓嚴,家就在附近。去年承蒙宗師賞識,中了歲貢,和本縣湯知縣是好友。二位老先生,想必和湯公是故交?”張、範二人分彆說了和湯知縣的師生、年誼關係,嚴貢生聽了,顯得十分恭敬。工房官員見狀,告罪一聲,忙彆的事去了。嚴貢生讓家人送來一個食盒,還提著一瓶酒,擺在桌上。揭開盒蓋,九個盤子裡裝滿了雞、鴨、糟魚、火腿等菜肴。嚴貢生請二人上座,斟酒相敬,說道:“本應請二位到寒舍,但一來家裡簡陋,怕怠慢了貴客;二來我馬上要進衙門,怕有不便。所以準備了些粗茶淡飯,就在這兒聊聊,還望二位不要嫌棄。”二人接過酒,說道:“還沒來得及登門拜訪,就先叨擾了。”嚴貢生連說:“不敢,不敢。”站著非要等二人乾杯,張、範二人怕喝醉臉紅,隻喝了半杯就放下了。

嚴貢生滿臉堆笑,語氣恭敬地說:“湯知縣為人廉潔平和、仁慈善良,真是我們高要縣百姓的福氣啊!”張靜齋順著話頭問道:“確實如此,不知我這位世叔在任上還有哪些善政?”嚴貢生立刻來了興致,繪聲繪色地說:“老先生,這人世間的緣分啊,真是強求不來!湯知縣到任那天,我們全縣的鄉紳名流,特意在十裡牌搭建了一個彩棚迎接。我當時就站在彩棚門口。不一會兒,敲鑼的、舉旗的、撐傘的、搖扇的,還有吹鼓手、衙役,一隊隊從麵前經過。等轎子快到的時候,遠遠望去,湯知縣那兩道濃眉、高挺鼻梁,方正的臉盤、大大的耳朵,我一眼就覺得他是位和藹可親的君子。更奇怪的是,幾十個人在那兒迎接,湯知縣轎子裡的目光,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過我。當時有個朋友和我並肩站著,他看看湯知縣,又看看我,小聲問我:‘你認識這位知縣大人?’我如實說不認識。他就起了疑心,以為湯知縣看的是他,急忙搶上幾步,盼著知縣大人能和他搭話。沒想到湯知縣下了轎,和眾人行禮,眼睛卻看向彆處,這下他才明白剛才不是看他,尷尬得滿臉通紅。第二天,我去衙門拜見,湯知縣剛從縣學回來,事務繁忙,卻立刻放下手頭的事,讓人請我進去,還換了兩次茶,就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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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齋奉承道:“還不是因為嚴先生德高望重,所以我世叔才如此敬重,平日裡肯定沒少向您請教吧?”嚴貢生擺了擺手,故作謙遜:“後來倒也不常去。不瞞二位,我這人向來直爽,在鄉裡從不占人分毫便宜,所以曆任的父母官都很看重我。湯知縣雖然不愛會客,但對我事事都很關照。就說上個月的縣考,把我二兒子取中第十名,還特地叫他進去,仔細詢問師從何人,有沒有定親,關懷備至!”範進也跟著捧場:“我老師看文章眼光獨到,既然賞識令郎,那令郎必定是才華出眾,可喜可賀!”嚴貢生連說:“不敢當!不敢當!”接著又炫耀起來:“我們高要縣在廣東那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一年的錢糧、花布、牛、驢、漁船、田房稅,收入不下萬兩白銀。”他還伸手在桌上比劃,壓低聲音說:“像湯知縣這樣的做法,一年也就收入八千兩,前任潘知縣在任時,實打實能有一萬兩。他還有些額外的進項,還得依靠我們幾個得力的人幫忙。”說完,警惕地扭頭看向門外,生怕被人聽見。

正說著,一個蓬頭赤腳的小廝跑進來,喊道:“老爺,家裡叫您回去。”嚴貢生不耐煩地問:“回去乾什麼?”小廝說:“早上扣下的那頭豬,人家來要了,在家裡鬨呢。”嚴貢生蠻橫地說:“想要豬,拿錢來。”小廝為難地說:“他說豬本來就是他家的。”嚴貢生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就來。”小廝卻站著不肯走。張靜齋和範進見狀,連忙說:“既然府上有事,嚴先生還是先回去吧。”嚴貢生急忙解釋:“二位有所不知,那頭豬本來就是我家的!”話沒說完,就聽見遠處傳來鑼聲,三人立刻起身,張、範二人整理好衣帽,讓管家拿著拜帖,向嚴貢生道謝告辭,徑直來到知縣衙門,遞上拜帖。

知縣湯奉接過拜帖,一張寫著“世侄張師陸”,一張寫著“門生範進”。他心裡暗自盤算:“張師陸多次來打秋風,實在討厭,但這次帶著我新中的門生一起來,不好拒絕。”於是吩咐快快有請。兩人進了衙門,先是張靜齋上前拜見,接著範進也行師生之禮。湯知縣再三謙讓,請他們坐下喝茶,和張靜齋寒暄了一番彆後的情況,又對範進的文章稱讚不已,問道:“為何沒去參加會試?”範進這才說明:“家母不幸離世,我正按規矩守喪。”湯知縣聽了大為吃驚,連忙讓人給範進換去吉服,簇擁著他們來到後堂,擺上酒席。宴席上有燕窩、雞鴨,還有廣東特產的柔魚和苦瓜,也做了兩碗端上桌。

湯知縣安排好座位坐下,桌上用的都是銀鑲的杯筷。範進卻畏畏縮縮,既不舉杯也不動筷。湯知縣不明所以,張靜齋笑著解釋:“世先生在守喪期間,按規矩不能用這種杯筷。”湯知縣趕忙讓人換了一套,換成瓷杯和象牙筷子,範進還是不肯動。張靜齋又說:“這套也不行。”直到換上一雙白色竹筷,範進這才開始用餐。

湯知縣見他守喪如此講究禮數,擔心他不吃葷腥,可酒席上又不好重新置辦。結果卻看到範進在燕窩碗裡挑了個大蝦丸子放進嘴裡,這才放下心來,抱歉地說:“真是失禮了。我們這兒酒席簡陋,沒什麼好菜,隻能簡單招待二位。我們本地習俗,酒席上多用牛羊肉,但又怕不合你們忌諱,所以沒敢上桌。現在朝廷嚴令禁止宰殺耕牛,上級發下的公文催得緊,衙門裡也很難弄到牛肉吃。”這時,仆人點上蠟燭,湯知縣拿出相關文書查看。

突然,一個貼身小廝湊到湯知縣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湯知縣起身對二人說:“外麵有個書辦要彙報事情,我去去就回。”過了一會兒,隻聽見他吩咐:“先放在那兒。”隨後回來重新入席,向二人致歉,接著對張靜齋說:“張世兄,你做過官,正好和你商量件事,就是禁止宰牛的事。剛才有幾個教民,湊了五十斤牛肉,還請了一位長老來求我,說要是徹底禁絕,他們就沒飯吃,求我睜隻眼閉隻眼,還把這五十斤牛肉送了過來。你說這牛肉,我是收還是不收?”

張靜齋立刻一本正經地說:“老世叔,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們做官的,心中隻有皇上,哪能顧什麼教民?您還記得洪武年間,劉基劉老先生的事吧……”湯知縣問:“哪個劉老先生?”張靜齋接著說:“就是劉伯溫,他是洪武三年的進士,在‘天下有道’三句的考試中,中了第五名。”範進插嘴道:“我記得是第三名吧?”張靜齋搖頭:“是第五名,他的考卷我讀過。後來他進了翰林院,洪武皇帝微服私訪到他家,就像宋太祖雪夜訪趙普一樣。正巧江南張王送了他一壇小菜,打開一看,全是瓜子金。洪武皇帝大怒,說:‘你以為天下事都靠你們書生。’第二天,就把劉老先生貶為青田縣知縣,還派人用毒藥害死了他。這事兒可千萬大意不得!”湯知縣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又是本朝真實典故,不由得深信不疑,急忙問:“那這事該怎麼處理?”張靜齋胸有成竹地說:“依我看,世叔正好借此立威。今晚先讓他們等著,明天升堂,把那個長老抓來,打他幾十板子,再用大枷枷起來,把牛肉堆在枷上示眾,再貼一張告示,把他的膽大妄為公之於眾。要是上司知道了,見世叔執法嚴明,升官指日可待!”湯知縣連連點頭:“說得太對了!”當晚酒席結束,就留二人在書房休息。

第二天升堂,第一個被帶上來的是個慣偷,偷了人家的雞。湯知縣一拍驚堂木,怒道:“你這賊骨頭!在我手裡犯過好幾次事,屢教不改,打也不怕,今天看你怎麼辦!”說完,拿起朱筆,在他臉上寫了“偷雞賊”三個字,又命人取來枷鎖,把偷來的雞捆在他頭上,雞頭向後、雞尾朝前,押著他遊街示眾。剛出縣衙,那雞突然拉了一泡稀屎,從這人頭頂一直流到鼻子上,胡子都粘成了一片,圍觀的百姓忍不住哄笑起來。

第二起,湯知縣下令把送牛肉的長老帶上來,劈頭蓋臉一頓大罵:“大膽刁民!”接著重打三十大板,又拿來一副大枷,把五十斤牛肉全堆在枷上,緊緊箍住長老的臉和脖子,隻露出兩隻眼睛,拉到縣衙前示眾。當時天氣炎熱,到了第二天,牛肉就生了蛆,第三天,長老竟被折磨致死。回族百姓們氣憤難平,一下子聚集了幾百人,敲著鑼、停了市集,湧到縣衙前抗議:“我們就算不該送牛肉,也罪不至死!這肯定是南海縣的張師陸出的餿主意!我們衝進衙門,把他揪出來打死,大不了一命抵一命!”這場風波一起,又引出了後續“貢生興訟,潛蹤來到省城;鄉紳結親,謁貴直遊京國”的一連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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