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鄉紳發病鬨船家 寡婦含冤控大伯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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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鄉紳發病鬨船家 寡婦含冤控大伯(1 / 1)

嚴監生生命垂危之際,始終伸著兩根手指,遲遲不肯咽氣。幾個侄子和一眾家人圍在床邊,七嘴八舌地猜測緣由。有人說他放心不下某兩個人,有人猜是惦記兩件未完成的事,還有人認為是為兩處田地的歸屬擔憂,可無論眾人如何追問,他隻是不停地搖頭,否定這些猜測。

這時,趙氏撥開人群,走到床前輕聲說道:“老爺!隻有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嫌那盞燈裡點著兩莖燈草,擔心浪費燈油,對吧?我現在就挑掉一莖。”話音剛落,她快步走到油燈旁,挑去一莖燈草。眾人再看嚴監生,隻見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後手緩緩垂下,瞬間沒了氣息。嚴府上下頓時哭聲四起,家人們著手準備入殮事宜,將嚴監生的靈柩停放在第三層中堂內。

次日清晨,嚴府派了幾個家人和小廝,在城裡四處報喪。族長嚴振先帶著族裡眾人前來吊唁,嚴家設宴款待,還分發孝布給眾人。趙氏的兄弟趙老二在米店營生,侄子趙老漢在銀匠店工作,他們也備了祭禮前來悼念。

喪禮期間,僧人和道士懸掛經幡,為嚴監生誦經超度。趙氏帶著年幼的兒子,每日早晚都在靈柩前哀傷痛哭。府中的夥計、仆人、丫鬟、奶娘,人人頭戴孝巾,整個嚴府內外一片素白。

轉眼間,頭七已過,王德、王仁參加科舉歸來,一同前來吊唁,嚴家留他們住了一日才離開。又過了幾天,嚴貢生也從省裡參加科舉考試回來,他的幾個兒子都在喪堂守候。嚴貢生卸下行李,正和太太坐著吩咐仆人打水洗臉,隻見二房的奶媽領著小廝,捧著托盤和氈包走進來,說道:“二奶奶向大老爹問好,知道大老爺回家了,但因還在熱孝期間,不便前來拜見。這兩套衣服和這些銀子,是二爺臨終前特意吩咐,送給大老爹留作紀念,還請大老爹過去一趟。”

嚴貢生打開一看,是兩套嶄新的緞子衣服,還有整齊的二百兩銀子,頓時喜上眉梢。他當即給太太要了八分銀子作為賞錢,遞給奶媽,說道:“回複二奶奶,多謝她了,我馬上就過去。”打發走奶媽和小廝後,嚴貢生收好衣物和銀子,又詳細詢問太太,得知她和兒子們也都收到嚴監生的一些遺物,而這些是單獨留給他的。

問完後,嚴貢生換上孝巾,係上白布腰帶,前往二房。他走到靈柩前,喊了聲“老二!”乾嚎幾聲,拜了兩拜。趙氏身著厚重孝服出來拜謝,又讓兒子給伯伯磕頭,哭著說道:“我們命苦啊,他爹半道上拋下我們,往後全靠大爺替我們做主了!”嚴貢生安慰道:“二奶奶,人的壽數都是注定的。我老二既然已經走了,你如今有這麼個好兒子,慢慢把他帶大,彆太發愁。”趙氏連連道謝,隨後在書房擺下酒席,並請兩位舅爺作陪。

不多時,兩位舅爺到了,相互作揖後落座。王德感慨道:“令弟平日身體健壯,怎麼突然一病不起,我們至親一場,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實在痛心。”嚴貢生說道:“何止是二位,就是我們兄弟一場,他臨終時我也沒能見上一麵。但自古道‘公而忘私,國而忘家’,我們參加科舉是朝廷大事,為朝廷辦事,就算顧不上私親,心裡也無愧。”王德問:“大先生在省裡待了快大半年了吧?”嚴貢生答道:“是啊。前任學台周老師舉薦我的品行優異,又幫我考中了貢生。他有個本家在省裡,做過應天巢縣的官,我就去省城拜訪他。沒想到一見如故,他留我住了幾個月,還非要和我結親,把二女兒許配給我二兒子。”王仁問:“在省城就住在他家嗎?”嚴貢生說:“住在張靜齊家,他做過縣令,是湯知縣的世侄,我們在湯知縣衙門吃飯時認識的。周親家那邊,還是靜齋先生做的媒人。”王仁又問:“是不是那年和一位姓範的舉人一起來的那位?”嚴貢生點頭:“正是。”王仁給哥哥使了個眼色,說道:“大哥,還記得那次鬨得回族人鬨事的事吧?”王德冷笑一聲,沒再接話。

酒菜上桌,眾人邊吃邊聊。王德問:“今年湯知縣沒被聘為鄉試考官?”王仁說:“大哥,你還不知道?上次湯知縣做主考,選的文章都太陳舊,不合時宜,所以這次沒被聘用。今年的十幾位考官都是年輕進士,專門挑選有才氣的文章。”嚴貢生卻不以為然:“這可不對,有才氣也要符合規矩。要是不按題目要求,亂寫一氣,能算有才氣?就像我的周老師,那才是有眼光的。被他選在一等前列的,都是懂規矩的高手,今年中舉的多半還是這些人。”嚴貢生說這番話,是因為王德、王仁兄弟倆在周老師主持的考試中都隻考了二等。兩人聽出話外之音,便不再談論考試的事。

酒席接近尾聲,眾人又說起之前那場官司,湯知縣當時十分惱怒,多虧嚴監生從中調解才平息下來。嚴貢生不屑地說:“這是我那亡弟沒本事。要是我在家,跟湯知縣說一聲,早把王小二、黃夢統那兩個家夥的腿打斷了。一個鄉紳人家,豈能任由百姓這樣放肆?”王仁勸道:“做事還是厚道些好。”嚴貢生聽了,臉一下子紅了,隨後又和眾人互相勸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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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奶媽抱著孩子出來說:“奶奶讓我問大老爹,二爺什麼時候辦喪事?今年風水怎麼樣,祖塋能不能安葬,還是要另外找地?勞煩大老爹和二位舅爺商量一下。”嚴貢生說:“你告訴奶奶,我在家待不了多久,就要帶二兒子去省裡周府迎親。你老爺的事,就托付給二位舅爺了。祖塋能不能葬,等我回來再定。”說完,他謝過眾人,起身告辭,兩位舅爺也各自散去。

過了幾天,嚴貢生果然帶著二兒子前往省城。趙氏留在家裡掌管家務,此時嚴家錢財堆積如山,糧食滿倉,奴仆眾多,牛馬成群,生活十分富足。可天有不測風雲,她的兒子突然患上天花,發起高燒。醫生診斷後,說是凶險的病症。用藥裡加了犀角、黃連,可孩子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痘疹始終無法灌漿結痂。趙氏急得到處求神拜佛、許願禱告,卻都無濟於事。到了第七天,這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還是不幸夭折了。

趙氏這次的悲痛遠超當初哭王氏和嚴監生,她哭得肝腸寸斷,眼淚都哭乾了,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孩子下葬後,趙氏叫來家人,請兩位舅爺來商量立嗣的事,打算把大房的第五個侄子過繼過來。兩位舅爺猶豫道:“這件事我們做不了主,況且大先生又不在家,孩子是他的,得他自己願意才行,我們不好強行做主。”趙氏著急地說:“哥哥!你妹夫留下這麼些家產,如今孩子沒了,這些家人仆人都沒了依靠,立嗣的事刻不容緩。誰知道他伯伯什麼時候回來?隔壁第五個侄子才十二歲,過繼過來,我還能不疼他、不教他?他伯娘聽說這事,恨不得馬上把孩子送過來,就算他伯伯回來,也說不出什麼。你們做舅舅的,怎麼就做不了主呢?”

王德說:“那好吧,我們過去跟大房說一說。”王仁卻反對:“大哥,這話說的!立嗣是宗族大事,我們外姓人怎麼能做主?要是姑姑奶奶急著辦,不如我們兄弟倆寫封信,讓這裡派個家人連夜去省裡請大先生回來商量。”王德覺得有理:“這辦法好,等大先生回來,也沒什麼可說的。”王仁搖頭笑道:“大哥,話雖這麼說,但也隻能這麼辦了。”趙氏聽了,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隻好依言寫了一封信,派家人來富連夜趕往省城接嚴貢生。

來富到了省城,打聽到嚴貢生住在高底街。來到住處門口,隻見四個戴著紅黑帽子的衙役,手裡拿著鞭子站在門口,他嚇了一跳,沒敢直接進去。等了一會兒,看見跟著嚴貢生的四鬥子出來,才讓他領著進去。一進院子,就看到敞廳中間擺著一乘裝飾華麗的彩轎,彩轎旁邊豎著一柄遮陽傘,上麵貼著“即街縣正堂”的字樣。四鬥子進去通報後,嚴貢生走了出來,隻見他頭戴紗帽,身穿官服,腳蹬粉底皂靴。來富上前磕頭,遞上書信。嚴貢生接過信看完,說道:“我知道了。我家二相公要辦喜事,你先在這裡等著。”

來富退下後,去了廚房,看見廚子正在準備宴席。新人的房間在樓上,裡麵布置得紅紅綠綠,十分喜慶,來富沒敢上去。一直等到太陽偏西,還不見吹鼓手來。二公子戴著新方巾,披著紅綢,簪著花,急得來回踱步,不停詢問吹手怎麼還不來。嚴貢生在廳上也急得大喊大叫,讓四鬥子趕緊去催。四鬥子抱怨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八錢銀子請一班吹手都請不來。老爹隻給了二錢四分,還克扣了二分秤頭,又讓張府的人去押著他們來。人家今天不知道接了多少活,怎麼可能按時來?”嚴貢生聽了,大怒道:“胡說八道!趕緊給我去!來晚了連你一起打!”四鬥子嘟囔著嘴出去了,邊走邊抱怨:“從早上到現在,一口飯都沒給人吃,還淨搞這些排場!”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四鬥子還沒回來,抬新人的轎夫和衙役們又不停地催促。廳上的客人說:“彆等吹手了,吉時已到,先去迎親吧。”於是眾人扛起掌扇,四個衙役在前開道,來富跟著花轎,一路來到周家。周家的敞廳很大,但天井裡光線昏暗,又沒有吹鼓手,隻有四個衙役在黑黢黢的天井裡大聲呼喊。來富覺得不好意思,讓他們彆喊了。周家裡麵傳話出來:“告訴嚴老爺,有吹鼓手就發轎,沒有就不發。”正僵持著,四鬥子帶著兩個吹手匆匆趕來,一個吹簫,一個打鼓,但兩人吹打得不成曲調,惹得周圍人忍俊不禁。周家折騰了一番,沒辦法,隻好讓新人上轎,至於新人進門後的種種事宜,暫且按下不表。

婚後過了幾天,嚴貢生叫來富和四鬥子雇了兩艘高要縣的大船,船資十二兩銀子,約定到高要縣後付款。一艘船載著新郎新娘,另一艘嚴貢生自己乘坐。選好吉日,嚴貢生一家與親家告彆。他還借來一副寫有“巢縣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肅靜回避”的白粉底牌,以及四根門輪,插在船上充場麵,又雇了一班吹鼓手,敲鑼打傘,熱熱鬨鬨地上了船。船家畏懼嚴貢生的架勢,一路上小心伺候,倒也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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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離高要縣隻剩二三十裡路時,嚴貢生坐在船艙裡,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兩眼發黑,惡心想吐,吐出不少清痰。來富和四鬥子一左一右架著他,生怕他摔倒。嚴貢生有氣無力地喊道:“不好!不好!”趕緊讓四鬥子去燒壺開水。四鬥子扶他躺下,嚴貢生不停地哼哼著。四鬥子急忙和船家燒好開水,端進艙來。

嚴貢生用鑰匙打開箱子,取出一塊雲片糕,約莫十幾片。他一片一片慢慢剝著吃,吃了幾片後揉了揉肚子,放了兩個大屁,竟立刻恢複了精神。剩下的幾片雲片糕,他隨手擱在後鵝口板上,之後半天都沒再查看。掌舵的船夫嘴饞,左手握著舵,右手偷偷拈起雲片糕,一片接一片往嘴裡塞。嚴貢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卻裝作沒看見。

很快船靠了碼頭,嚴貢生叫來富火速雇兩乘轎子,先把二兒子和新娘送回家,又叫來碼頭工人搬運行李。船家水手們紛紛圍上來討喜錢。嚴貢生轉身走進船艙,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四處張望,然後問四鬥子:“我的藥哪兒去了?”四鬥子一頭霧水:“哪有什麼藥?”嚴貢生提高嗓門:“剛才我吃的不是藥?明明放在船板上的!”掌舵的船夫解釋道:“您說的是船板上那幾片雲片糕吧?我以為老爺不要了,就鬥膽吃了。”嚴貢生立馬發火:“吃了?好便宜的雲片糕!你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嗎?”船夫不解:“雲片糕不就是瓜仁、核桃、洋糖、麵粉做的,能有啥特彆的?”

嚴貢生暴跳如雷:“放你的狗屁!我常年犯暈病,花了幾百兩銀子才配了這一劑藥!裡麵有人參,是省裡張老爺在上黨做官時帶來的;還有黃連,是周老爺在四川做官時捎來的。你這個蠢貨,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根本不知道珍貴!那幾片藥,少說也值幾十兩銀子!‘半夜裡不見了輪頭子,攮到賊肚裡!’我以後再犯病,拿什麼治?你這奴才,可把我害慘了!”他吩咐四鬥子打開拜匣,寫狀紙:“把這奴才送到湯老爺衙門,先打他幾十板子再說!”

船夫嚇得臉色發白,賠著笑臉:“小的真不知道那是藥,隻覺得甜甜的,還以為就是普通雲片糕!”嚴貢生不依不饒:“還敢說是雲片糕?再提雲片糕,先打你幾個嘴巴!”說著就把寫好的狀紙遞給四鬥子,四鬥子匆忙上岸。搬行李的人見狀,和船家一起攔住四鬥子。兩艘船上的船家都慌了神,紛紛求情:“嚴老爺,是他不對,不該偷吃您的藥。可他是個窮人,就是把船賣了,也賠不起這幾十兩銀子。要是送官,他哪裡受得了?求老爺開恩,高抬貴手!”嚴貢生卻越發惱怒。

幾個搬行李的腳夫湊到船上,火上澆油道:“這事本就是你們船上人不對。剛才要不是急著跟嚴老爺討酒錢喜錢,嚴老爺早坐轎走了,哪會發現藥沒了?現在知道理虧,還不過來給嚴老爺磕頭求饒?難不成想讓嚴老爺倒貼錢不成?”眾人逼著船夫給嚴貢生磕了幾個響頭。嚴貢生見目的達到,便順著台階下:“既然大家求情,我又辦喜事圖個吉利,就先放過這奴才,日後再跟他算賬,量他也跑不了!”罵完,他大搖大擺地上了轎子,帶著行李和仆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船家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遠去。

嚴貢生回到家,急忙帶著兒子和媳婦拜祭家堂,又喊太太一起來受禮。太太正在房裡忙得團團轉,搬東挪西。嚴貢生走進來,太太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房子這麼窄,就這一間上房。媳婦剛進門,又是大戶人家出身,你不把上房讓給她住?”嚴貢生啐了一口:“呸!我早有打算,要你瞎操心!二房那邊高房大屋的,不能住?”太太反駁:“人家的房子,憑什麼給你兒子住?”嚴貢生理直氣壯:“他二房沒兒子,不得立嗣?”太太說:“那也不行,他要過繼我們家老五!”嚴貢生不屑道:“輪得到他做主?他算什麼東西!我給二房立嗣,關他什麼事?”

正說著,趙氏派人來請:“二奶奶聽說大老爺回來了,請您過去說話,兩位舅爺也在。”嚴貢生來到二房,見了王德、王仁,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堆文縐縐的話,然後叫來幾個管事的,吩咐道:“把正宅打掃乾淨,明天二公子和二兒媳過來住。”趙氏以為嚴貢生要把二兒子過繼過來,連忙請舅爺們幫忙:“哥哥,大爺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媳婦來了,自然該住後麵,我照舊住前麵,也好早晚照應。哪有媳婦住正屋,婆婆住廂房的道理?”王仁安撫道:“彆急,先聽聽他怎麼說,再從長計議。”說完便告辭走了。

嚴貢生回到家,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把十幾個管事的家人都叫來,發號施令:“我家二公子明天過來承繼,就是你們的新主人,都給我小心伺候著。趙新娘沒兒沒女,二公子隻當她是父親的妾室,她沒資格占著正屋。讓你們家的媳婦打掃兩間廂房,把她的東西搬過去,騰出正屋給二公子。大家都避著點嫌,二公子叫她新娘,她稱二公子二奶奶得叫二爺二奶奶。過幾天二奶奶來了,先讓趙新娘過來拜見,然後二公子再去回禮。咱們鄉紳人家,這些禮數一點都不能馬虎!你們各自負責的田租、利息、賬目,連夜整理清楚,先拿來給我過目,好交給二公子查驗。彆像二老爺在世時,讓小老婆當家,縱容你們這些奴才弄虛作假!往後要是敢隱瞞一點,一人三十板子,還要送到官府,追回虧空!”眾人唯唯諾諾,嚴貢生這才滿意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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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家人媳婦得了嚴貢生的吩咐,就去催趙氏搬房,被趙氏一頓痛罵。平日裡看不慣趙氏擺架子的人,這時卻故意煽風點火:“大老爹的話,我們哪敢違抗?他才是正經主子,要是真惹惱了他,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趙氏又哭又罵,整整鬨騰了一夜。

第二天,趙氏坐著轎子來到縣衙門口,恰逢湯知縣升堂,她立刻喊冤。知縣讓人遞上狀紙,看完後批示“仰族親處覆”。趙氏隻好擺了幾桌酒席,請族裡人來商議。族長嚴振先本是城中十二都的鄉約,平時最怕嚴貢生,坐在席間支支吾吾:“我雖是族長,但這事還得親房說了算,老爺既然讓族裡處理,我也隻能如實回複。”王德、王仁坐在一旁,像木雕一樣,不發表任何意見。趙老二和趙老漢本就不善言辭,剛想開口,被嚴貢生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敢說話了。兩人心裡盤算:“姑奶奶平日裡隻看重王家兄弟,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們何必為了她得罪嚴老大,吃力不討好?還是當和事佬吧。”

趙氏躲在屏風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眾人都不吭聲,隻好隔著屏風向嚴貢生訴苦,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一遍,邊說邊哭,捶胸頓足。嚴貢生聽得不耐煩,罵道:“你這潑婦,到底是小家子出身!我們鄉紳人家,哪有你這樣的規矩?彆惹惱了我,信不信我揪著你的頭發,狠狠打一頓,再叫媒人把你嫁出去!”趙氏聽了,哭喊得更厲害了,聲音震天響,還想衝出來跟嚴貢生拚命,被幾個家人媳婦死死攔住。眾人見場麵失控,趕緊把嚴貢生拉走,各自散去。

第二天商議寫回複呈文,王德、王仁推脫:“我們身為讀書人,向來不插手官府之事。”不肯署名。嚴振先隻好含糊其辭地寫了幾句:“趙氏原本是妾,扶正也有憑據。但嚴貢生認為不合律例,不讓兒子認她為母,也確有其事。懇請老爺明斷。”湯知縣也是妾室所生,看完覆呈後說:“法律是死的,人情是活的,這嚴貢生也太愛折騰了!”於是批了長長的一段話,大意是:“趙氏既然已被扶正,就不能再當她是妾。如果嚴貢生不願讓兒子承繼,那就由趙氏自己挑選合適的繼承人。”

嚴貢生看到這個批複,氣得火冒三丈,立刻寫狀子告到府裡。知府也是有妾室的,覺得這事純屬小題大做,讓高要縣重新審理。知縣查案後,批了個“知詳繳”。嚴貢生更急了,又跑到省裡的按察司告狀。按察司卻批示:“這種小事,回府縣處理。”嚴貢生騎虎難下,心想:“周學道是親家那邊的人,我乾脆進京求他,到部裡告狀,一定要爭個名分!”這一去,又引出一番新的風波,也不知嚴貢生告狀能否成功,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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