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婁公子捐金贖朋友 劉守備冒姓打船家_古典白話合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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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婁公子捐金贖朋友 劉守備冒姓打船家(1 / 1)

婁氏兩公子在岸上悠閒地散步,突然,從屋角處走來一個人,一見到他們便低頭下拜。兩公子趕忙伸手將他扶起,疑惑地問道:“你是何人?我們並不認識你。”那人有些驚訝地反問道:“兩位少老爺難道不記得小人了嗎?”兩公子仔細端詳著他,思索片刻後說道:“看著有些麵善,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那人連忙自我介紹:“小人是先太保老爺墳上負責看墳的鄒吉甫的兒子,鄒三。”兩公子聽後十分驚訝,忙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鄒三解釋道:“自從少老爺們都進京之後,我父親照看的墳山十分興旺,後來在門口又購置了幾塊田地。原來的舊房子就不夠住了,於是我們家另買了房子,搬到了東村,把舊房子讓給了我的叔叔住。後來,我們家弟兄幾個都娶了親,東村的房子隻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住。我有個姐姐,嫁到了新市鎮,姐夫去世後,姐姐就把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接到了這裡居住,我也就跟著來了。”

兩公子聽後點了點頭,又問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家的墳山,沒有人去破壞踐踏吧?”鄒三拍著胸脯保證道:“這種事誰敢做?府縣的老爺們從那裡經過,都要進去磕頭祭拜,一草一木都沒人敢動。”兩公子又關心地問:“你父親和母親現在在哪裡呢?”鄒三回答說:“就在市鎮儘頭我姐姐家裡住著,離這裡不遠,沒幾步路。我父親常常想念二位少爺的恩情,隻可惜一直沒能見麵。”

三公子轉頭對四公子說:“鄒吉甫老人家,我們也很想念他。既然他住得不遠,不如去他家裡看看吧?”四公子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便說道:“好啊。”於是,他們帶著鄒三回到岸上,吩咐跟隨的人告訴船家他們的去向。

鄒三在前麵帶路,一行人徑直走到了市鎮的儘頭。隻見那裡有七八間矮小的房子,兩扇籬笆門半開半掩著。鄒三走上前去喊道:“爹!三少老爺和四少老爺來了!”屋內傳來鄒吉甫的聲音:“是誰呀?”隨後,鄒吉甫拄著拐杖走了出來,一看到兩位公子,頓時喜出望外。他連忙把兩位公子讓進堂屋,隨手丟開拐杖,便要倒身行大禮。兩公子急忙扶住他,說道:“您老人家何必行這樣的大禮呢!”然後,兩公子拉著他一起坐下。

鄒三端來茶水,鄒吉甫親自接過,恭敬地遞給兩公子。三公子開口說道:“我們從京裡回來,一到家就打算去先太保的墳上掃墓,想著到時候就能和您老人家見麵了。卻因為繞路去嘉興看望蘧姑老爺,無意中走到了這裡,沒想到碰到了您兒子,得知您在這裡,才能見到您。一晃十幾年沒見了,您老人家身體越發硬朗了。剛才聽您兒子說,您那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是不是又添了幾個孫子呀?您的老伴也和您一起在這裡嗎?”

正說著,一位白發齊眉的老婆婆走了出來,向兩公子和鄒吉甫行了萬福禮,兩公子也禮貌地還了禮。鄒吉甫對老婆婆說:“你快去告訴女兒,準備些飯和茶,留二位少老爺在這裡坐坐。”老婆婆應聲進了裡屋。鄒吉甫感慨地說:“我們夫妻二人,對太老爺和少老爺們的恩典感激不儘,一刻也不敢忘。我這老婆子,每天都在房簷下燒一炷香,保佑少老爺們能夠官居一品。如今大少老爺想必也是坐大轎子的大官了吧。”

四公子謙虛地說:“我們弟兄幾個都不在家,也沒給您老人家帶來什麼好處,您卻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們心裡實在不安。”三公子也說道:“況且這麼多年來,墳上一直勞煩您老人家看守,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能讓您說這樣的話。”鄒吉甫又問:“蘧姑老爺已經告老回鄉了,他的少爺很可惜去世了。小公子想必也已經長大成人了吧?”三公子回答:“他今年十七歲了,天資還算聰明。”

這時,鄒三把飯菜端了上來,有雞、魚、肉、鴨,擺放得整整齊齊,還有幾樣新鮮的蔬菜,擺在桌上後,他請兩位公子坐下。鄒吉甫覺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過來陪坐,兩公子再三拉他一起坐下。斟上酒後,鄒吉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鄉下的水酒,恐怕少老爺們喝不慣。”四公子嘗了一口,說道:“這酒還不錯,有些味道。”

鄒吉甫一邊喝酒一邊說道:“現在的人情真是淡薄了,用米做出來的酒汁都很稀薄。我還是聽我已經去世的父親說,在洪武爺在位的時候,什麼都好,二鬥米能做出足有二十斤的酒娘子。後來永樂爺掌管江山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什麼都變了,二鬥米隻能做出十五六斤酒了。像我這酒,已經是少放水了,可還是這麼淡薄無味。”三公子安慰道:“我們的酒量也不大,這個酒對我們來說就已經很好了。”

鄒吉甫喝著酒,接著說道:“不瞞少老爺說,我老了,沒什麼用了。要是老天爺可憐可憐,能讓孩子們再過幾年洪武爺那時的好日子就好了!”四公子聽了,望著三公子笑了笑。

鄒吉甫又好奇地問道:“我聽人說,本朝的天下,原本應該和孔夫子那時的周朝一樣好的,就因為出了個永樂爺,把一切都弄壞了,真有這回事嗎?”三公子笑著說:“您是鄉下的老實人,怎麼會知道這些話呢?這話到底是誰跟您說的?”鄒吉甫回答:“我本來確實不知道這些話,因為我們鎮上有個鹽店,鹽店裡有一位管事的先生,他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會到我們的稻場上,或者柳蔭樹下坐著,說這些話,所以我常常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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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公子聽了很驚訝,忙問:“這位先生姓什麼?”鄒吉甫說:“他姓楊,為人非常忠直,而且是個喜歡讀書的人,經常在袖口內藏著一卷書,走到哪裡就拿出來看。往常他在這裡吃過飯後沒事,也會出來散步,可如今要見這位先生,卻再也見不到了!”兩公子追問道:“這位先生去哪裡了?”

鄒吉甫歎了口氣說:“唉,彆提了!楊先生雖然是做生意出身,可對店裡的一切賬目,卻不願意用心去料理。除了外出閒逛,在店裡的時候,也隻是垂著簾子看書,所以店裡的人都叫他‘老阿呆’。前些年,東家因為他為人正氣,所以讓他總管店裡的事務。後來東家聽說了他這些‘呆事’,就親自到店裡查賬,這一查,發現虧空了七百多兩銀子。問他錢都花到哪裡去了,又說不清楚,還在東家麵前咬文嚼字、指手畫腳地不服氣。東家生氣了,就寫了一張狀子,送到了德清縣裡。縣主老爺見是鹽務的事情,就認真辦理,把楊先生抓到了監裡,關起來追究責任,到現在已經在監裡快一年半了。”

三公子聽後問道:“他家有沒有什麼產業,可以用來賠償這些虧空呢?”鄒吉甫無奈地說:“要是有就好了。他家住在這村口外四裡多路的地方,兩個兒子都是愚笨之人,既不做生意,也不讀書,還得靠著楊先生養活,拿什麼來賠償呢?”

四公子聽了,氣憤地對三公子說:“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有這樣愛讀書的君子,卻還被那些守財奴如此欺負虐待,真讓人憤怒!我們能不能商量個辦法,把這個人救出來呢?”三公子思考了一下說:“他不過是欠了債,又沒有犯法。現在隻需要到城裡問清楚事情的底細,替他把這幾百兩的債還清就行了。這有什麼難的?”四公子讚同地說:“這確實是個好辦法。我們倆明天回到家,就去辦這件事。”

鄒吉甫聽了,高興地說:“阿彌陀佛!二位少老爺向來肯做好事,想想從前,不知道救濟了多少人。如今要是能把楊先生救出來,這一鎮上的人,誰不敬仰你們啊!”三公子叮囑道:“吉甫,這件事你在鎮上先不要說出去,等我們去見機行事。”四公子也說:“沒錯,還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辦成呢,說出去要是辦不成,就太沒意思了。”

於是,他們不再喝酒,取來飯吃了。吃完後,便匆匆回到船上。鄒吉甫拄著拐杖,把他們送到船上,說道:“少老爺們恭喜回家,我改日再到城裡的府上請安。”又讓鄒三捧著一瓶酒和一些小菜,送到船上,給二位少老爺當作消夜。看著船開走了,鄒吉甫才轉身回去。

兩公子回到家後,先處理了一些家務事,又應酬了幾天客人。之後,他們順便叫來一個名叫晉爵的辦事家人,吩咐他到縣裡去查一查新市鎮鹽店裡送來監禁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虧空的是哪一項銀兩,總共虧空了多少,以及這個人有沒有功名,把這些情況都查清楚後回來報告。晉爵領命後,來到了縣衙。

戶房的書辦是晉爵結拜的兄弟,見他來查這件事,連忙把相關的案卷找了出來,用紙張抄寫了一份,遞給他。晉爵拿了回來,向兩公子回覆情況。隻見上麵寫著:“新市鎮公裕旗鹽店,呈首商人楊執中即楊允),多年來在店裡,不守本分,嫖賭穿吃,侵用成本七百餘兩,耽誤了國家的稅收,懇請恩準追究其責任等等。但查此人係稟生拔貢,不便強行追討欠款,應該請示上級褫奪其功名,以便嚴格追討;現在將本犯暫時寄監收禁,等候上級批示,然後再限期追討等情況。”

四公子看了後,生氣地說:“這也太可笑了,稟生拔貢也是讀書人的身份,現在不過是侵用了鹽商的幾百兩銀子,就要褫奪他的功名、追究責任,這是什麼道理?”三公子問道:“你問清楚他有沒有其他的情況了嗎?”晉爵回答:“我問清楚了,沒有彆的情況。”

三公子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你去把我們前些日子黃家圩那人來贖田的那筆銀子,兌出七百五十兩,替他交到官府的庫裡。再寫我們兩人的名帖,向德清縣的知縣說明,這個楊貢生是我們家老爺們的好朋友,讓他把楊貢生從監裡放出來。你再用你的名字添上一個保狀,你趕緊去把這件事辦好。”四公子也叮囑道:“晉爵,這件事你要趕緊去辦,不能怠慢!等楊貢生出了監,你也不用和他說什麼,他自然會到我們這裡來見麵的。”晉爵答應著去辦了。

晉爵隻帶了二十兩銀子,直接來到書辦的家裡,把這二十兩銀子送給書辦,說道:“楊貢生的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個辦法。”書辦看了看銀子,說道:“既然是太保老爺府上發的帖子,這件事有什麼難的?”隨即寫了一個稟帖,內容是:“這個楊貢生是婁府的人,兩位老爺發了帖子,現在婁府的家人還出具了保狀。況且婁府說,這項銀子,既不是贓款也不是國庫的錢,為什麼要把人監禁起來呢?這件事還請老爺您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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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縣聽了婁府的這番話,心裡有些慌張,但又不能駁了鹽商的麵子。他把書辦傳進去,仔細商量了一番,最後隻得把幾項鹽規的銀子湊齊,補上了這一項虧空。批準了晉爵的保狀,立刻把楊貢生從監裡放了出來,也沒有再做其他的處置,就把他釋放了。那七百多兩銀子,都被晉爵私下收了起來。晉爵把楊貢生被放出來的消息,回覆給了兩公子。

婁氏兩公子知道楊執中已經從監獄裡放出來了,心想他自然會來登門道謝。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楊執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釋放是因為婁氏兄弟的幫助。楊執中在縣衙前向人打聽,才知道是一個姓晉的名叫晉爵的人作保將他救了出來。他心裡暗自琢磨,自己生平並不認識這個姓晉的人,心中滿是疑惑。但他也不想深究,隻覺得能落得個自由身就好,於是便回到鄉下家中,像往常一樣繼續看書。

回到家後,妻子看到他平安歸來,喜出望外。可他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每天都在鎮上賭錢,常常半夜都不回家。家裡隻有一個又聾又糊塗的老婦人,負責燒火做飯、照看門戶。第二天,楊執中到鎮上一些相熟的人家走動。鄒吉甫因為第二個兒子生了孫子,被接到東莊去住了,所以兩人沒能碰麵。因此,婁公子為他做的這一番義舉,他做夢都還不知道。

婁公子兄弟倆過了一個多月,一直在家中,心裡對楊執中不來道謝這件事感到十分詫異。他們想到越石甫的故事,覺得楊執中或許有著高深絕妙的學問,這讓他們對楊執中更加敬重。一天,三公子對四公子說:“楊執中到現在都不來道謝,可見此人的品行與常人不同。”四公子回應道:“按理說,我們兄弟既然仰慕他,就應該先到他家去見麵結交,一定要等著他來報謝,這不就落入俗套了嗎?”三公子又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你難道沒聽說過‘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這句話嗎?我們要是先到他家去,豈不是好像特意要表明我們救了他這件事?”四公子說:“見麵的時候,本來就不要提起這件事。朋友之間因聲名而相互思念,命人駕車前去拜訪,這也是常有的事。難道因為有了這件事,反而要隔絕往來,不能結交了嗎?”三公子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說道:“你說得極是。”當下,兩人商議決定,又說:“我們得提前一天上船,第二天一早到他家,這樣就可以儘情地交談一整天了。”於是,他們叫了一隻小船,沒有帶隨從。下午便上了船,船行駛了幾十裡。

此時正值秋末冬初,白天短夜晚長,河麵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月色。小船借著月色,搖著櫓緩緩前行。河裡運租米的船隻很多,相互挨擠著,小船因為體積小,隻能從大船旁邊擦身而過。大約二更天的時候,兩公子準備睡覺,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力敲打河路。他們的小船沒有點燈,艙門也關著。四公子從板縫裡往外張望,隻見上遊處有一隻大船,明晃晃地掛著兩對大高燈,一對燈上寫著“相府”,一對寫著“通政司大堂”。船上站著幾個凶神惡煞的人,手裡拿著鞭子,正在抽打那些擠在河路的船隻。四公子嚇了一跳,低聲叫道:“三哥!你快過來看,這是誰呀?”三公子過來看了看,說:“這些仆人不像是我們家的嘛。”正說著,那隻大船已經到了跟前,船上的人用鞭子抽打他們小船的船家。船家生氣地說:“好好的一條河路,你們走就走好了,何必行凶打人?”船上的那些人罵道:“狗養的奴才!你睜開你的驢眼看看燈籠上的字,這船是哪家的船!”船家說:“你燈上掛著‘相府’,我怎麼知道你是哪個宰相家的!”那些人又罵道:“瞎眼的死囚!湖州除了婁府,還有第二個宰相嗎?”船家問:“婁府!那好吧,是哪一位老爺?”船上的人說:“我們是婁三老爺裝租米的船,誰不知道!你這狗養的,再敢回嘴,就拿繩子把你拴在船頭上!明天告訴三老爺,拿帖子送到縣裡,先打你幾十板子再說!”船家說:“婁三老爺現在就在我船上,你們那裡又冒出個婁三老爺來了?”兩公子在艙內聽著,暗暗發笑。

船家打開艙板,說:“請三老爺出來,讓他們認一認。”三公子走到船頭上。這時月亮還沒有落下,映襯著大船那邊的燈光,把周圍照得雪亮。三公子問道:“你們是我家哪一房的家人?”那些人認出了三公子,一下子都慌了神,紛紛跪下說:“小人們的主人和老爺您不是一家。小人們的主人劉老爺曾經做過守府,因為從莊上運些租米,怕河路擁擠,就大膽借了老爺府裡的官銜。沒想到衝撞了三老爺的船,小人們該死!”三公子說:“你主人雖然不是我本家,但也都住在同一個鄉裡,借個官銜燈籠也沒什麼。但你們在河道裡行凶打人,這可不行。你們打著我家的旗號,豈不是要壞了我家的名聲?況且你們也知道,我家從來沒有人敢做這樣的事。你們起來吧,回去見到你們主人,也不必說在河裡遇到我的這番話,隻是下次彆再這樣了。難道我還會跟你們計較嗎?”眾人答應著,謝過三老爺的恩典,磕了頭站起來,急忙把兩副高燈吹滅,將船停泊在河邊上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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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回到艙內,和四公子一起笑了一會兒。四公子對船家說:“船家,你實在不該說出我家三老爺在船上,還請他出來給他們看,讓他們如此掃興,這是為什麼呢?”船家說:“我不說的話,他們都要把我的船板打通了!他們太凶惡了!這一會兒才露出原形來。”說完,兩公子解衣就寢。小船搖著櫓行駛了一夜,清晨的時候已經到了新市鎮,泊了岸。兩公子取來水洗了臉,吃了些茶水點心,吩咐船家:“好好地看著船,在這裡等著我們。”兩人走上岸,來到市鎮儘頭鄒吉甫女兒家,發現門是關著的。他們敲門詢問後,才知道老鄒夫婦兩人都被接到東莊去了。鄒吉甫的女兒留兩位老爺吃茶,他們也沒有坐下。

兩人出了鎮市,沿著大路走了四裡多路,遇到一個挑柴的樵夫。他們問樵夫:“這裡有個楊執中老爺,他家住在哪裡?”樵夫用手指著說:“遠遠望去那一片紅的地方,就是他家屋後,你們從這條小路穿過去就行。”兩位公子謝過樵夫,撥開荊棘,尋找著小路,終於到了一個村子。這個村子不過四五戶人家,都是幾間茅屋。屋後有兩棵大楓樹,楓葉紅得鮮豔奪目,他們知道這就是楊家的屋後了。又沿著一條小路繞到前門,門前有一條澗溝,上麵有一座小小的板橋。兩公子過了橋,看到楊家的兩扇板門是關著的。他們剛走近,狗就叫了起來。三公子上前敲門,敲了好半天,裡麵才走出一個老婦人,她身上的衣服十分破爛。兩公子上前問道:“你這裡是楊執中老爺家嗎?”問了兩遍,老婦人才點頭說:“是。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兩公子說:“我們兄弟兩個姓婁,住在城裡,特地來拜訪楊執中老爺的。”那老婦人又沒聽明白,問道:“是姓劉嗎?”兩公子說:“姓婁。你隻要跟老爺說,是大學士婁家的人,他就知道了。”

老婦人說:“老爺不在家裡。從昨天出門去看彆人打魚,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你們有什麼話,改天再來吧。”說完,也不知道請他們進去坐坐、喝杯茶,就自顧自地關上了門,回去了。兩公子感到十分惆悵,站了一會兒,隻好仍舊過橋,順著原路回到了船上,然後進城去了。

楊執中這個“老呆子”直到晚上才回到家。老婦人告訴他說:“早上城裡有兩個姓柳的人來找你,說他們住在什麼大覺寺裡。”楊執中問:“你怎麼回複他們的?”老婦人說:“我說你不在家,讓他們改天再來。”楊執中心裡想:“哪裡有什麼姓柳的人?”忽然想起當初鹽商告他,打官司的時候,縣裡派來的原差姓柳。他心想一定是這個差人來找他要錢,於是就把老婦人罵了幾句:“你這個老不死的,老蠢蟲!這樣的人來找我,你就回我不在家就行了,還叫他們改天來乾什麼?你怎麼這麼沒用!”老婦人不服氣,回嘴反駁他。楊執中惱羞成怒,打了老婦人幾個嘴巴,還踢了她幾腳。

從這以後,楊執中擔心差人又來找他麻煩,每天一大早就出門閒逛,直到晚上才回家。沒想到婁府的兩公子對他放心不下。過了四五天,他們又叫船家到鎮上,依舊步行到楊執中家敲門。老婦人開門,看到又是這兩個人,頓時一肚子氣,發作道:“老爹不在家裡,你們還來乾什麼?”兩公子問:“前天你有沒有跟他說我們是大學士婁府的人?”老婦人說:“還說什麼!就因為你們兩個人,連累我被他一頓拳打腳踢。今天又來乾什麼?老爹不在家,還要過些日子才回來呢!我沒工夫,要去燒鍋做飯了!”說著,不等兩人再問,就把門關上,進去了,再怎麼敲門也不應。兩公子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心裡既生氣又覺得好笑。他們站了一會兒,料想叫不開門了,隻好又回到船上。

船搖著行駛了幾裡路,看到一艘賣菱角的船,一個小孩子搖著船靠近他們。那孩子手扶著船窗,嘴裡喊著:“買菱角啦!買菱角啦!”船家用繩子把兩船拴在一起,開始稱菱角。兩公子在船艙內趴在窗邊,問那小孩子:“你住在哪個村裡?”那小孩子說:“我就在這新市鎮上。”四公子問:“這裡有個楊執中老爹,你認識他嗎?”那小孩說:“怎麼不認識?這位老先生是個非常和氣的人。前幾天他坐我的船去前村看戲,袖子裡還丟下一張紙卷子,上麵寫了些字。”三公子問:“在哪裡呢?”那小孩子說:“在艙底下。”三公子說:“拿過來我們看看!”那小孩子把紙卷子取過來遞了過去,接過船家買菱角的錢,搖著船離開了。

兩公子打開紙卷子,看到是一張白紙,上麵寫著一首七言絕句詩:“不敢妄為些子事,隻因曾讀數行書;嚴霜烈日皆經過,次第春風到草蘆。”後麵一行寫著“楓林拙叟楊允草”。兩公子看了之後,不禁感歎。說道:“這位先生胸懷淡泊,實在令人敬佩!隻是我們兩人怎麼就這麼難見到他呢?”

這一天,雖然霜楓瑟瑟,透著寒意,但好在天氣晴朗。四公子在船頭上,望著山光水色,徘徊眺望。隻見後麵有一隻大船趕了上來,船頭上一個人喊道:“婁四老爺!請把船靠攏,我家老爺在這裡。”船家趕忙把船靠過去,那人跳過船來,磕了頭,看到艙裡說:“原來三老爺也在這裡。”因為遇到了這隻船,引出了後麵的故事:“少年名士,豪門喜結絲蘿;相府儒生,勝地廣招俊傑。”

究竟這船上是哪一位貴人呢?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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