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匡超人去府城考試,匡太公依舊臥病在床,生活無法自理。這二十多天,對太公來說漫長得仿佛兩年,他每日淚眼汪汪,巴巴地望著門外,盼著兒子歸來。這天,他拉著老伴的手,黯然神傷:“老二走了這麼久還不回來,也不知有沒有福氣考中秀才。萬一我這病撐不住,怕是等不到他回來送終了!”說著說著,老淚縱橫,老奶奶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吵鬨聲,一個凶神惡煞的人揪著匡超人的哥哥匡大,邊打邊罵。原來,匡大在集市擺攤時,占了那人的地盤,雙方互不相讓,匡大紅著眼睛跟對方吵得不可開交。那人一怒之下,掀翻了匡大的擔子,芝麻糖、豆腐乾、泥人等零碎物件撒了一地,筐子也被踢得稀爛。匡大連拉帶拽,非要拉著那人去見官,還大聲叫嚷:“縣老爺跟我家老二交情好得很,我還怕你不成?走,找老爺評理去!”
太公在屋裡聽得真切,趕忙叫匡大進屋,吃力地囑咐道:“彆鬨了!咱們本分人家,從沒跟人起過爭執、鬨過官府。占了人家地方,本就是你理虧,快找個人好好賠個不是,彆吵了,省得讓我操心!”可匡大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聽,扭頭又衝出去繼續吵鬨。周圍鄰居紛紛圍過來看熱鬨,有人拉架,有人勸和,場麵亂成一團。
關鍵時刻,潘保正趕了過來,三言兩語就把那人說得沒了氣焰。潘保正又轉頭對匡大說:“匡大哥,還不把東西收拾好回家?”匡大嘴裡罵罵咧咧,不情不願地彎腰收拾東西。
就在這時,大路上走來兩個人,手裡拿著紅紙帖子,大聲問道:“這裡有姓匡的人家嗎?”潘保正一眼認出是學宮的門鬥,立刻喜笑顏開:“太好了!匡二相公考中秀才啦!”他趕忙催促匡大:“快帶二位去見你爹!”匡大匆忙把東西塞進擔子,挑起擔子領著兩個門鬥往家走,先前鬨事的人也被潘保正勸走了。
門鬥進了屋,見匡太公臥病在床,趕忙道賀,隨後將報帖端正地貼在牆上。報帖上寫著:“捷報貴府相公匡諱迥,蒙提學禦史學道大老爺取中樂清縣第一名人泮。聯科及第。本學公報。”太公激動得熱淚盈眶,連忙讓老奶奶燒水泡茶,又把匡大擔子裡的糖和豆腐乾裝了兩盤,煮了十幾個雞蛋,招待門鬥。潘保正也趕來賀喜,還帶來十幾個雞蛋。大家把雞蛋一起煮了,留潘保正陪著門鬥吃飯。
飯後,太公拿出二百文錢作為報喜錢,門鬥嫌少。太公無奈地說:“我們家窮,又遭了火災,孩子的事勞你們跑一趟,這點錢不成敬意,就當請你們喝杯茶。”潘保正幫忙說了不少好話,又添了一百文,門鬥這才離開。
直到四五天後,匡超人送完學政,才風塵仆仆地回家。他穿著嶄新的秀才衣帽,先拜見父母,嫂子自從火災後就回了娘家,所以這次隻拜了哥哥。匡大見弟弟中了秀才,對他比以前親熱了許多。潘保正熱心地幫匡超人張羅賀學,挨家挨戶湊份子,選了個好日子,在庵裡擺起酒席。這次賀學,一共收了二十多吊錢,宰了兩頭豬,還有雞鴨等,熱熱鬨鬨地吃了兩三天,連和尚也趕來奉承。
熱鬨過後,匡超人跟太公商量,決定不再磨豆腐賣。他把剩下的十幾吊錢交給哥哥,又租了兩間屋子,開了個小雜貨店。接著,把嫂子接回了家,一家人不再分開吃飯,靠著雜貨店的收入維持生計。
忙完這些,匡超人進城去感謝知縣。知縣這次對他態度截然不同,以平等的禮節相待,留他吃酒吃飯,還讓匡超人拜自己為師。從縣衙回來後,學宮的兩個門鬥又找上門來,匡超人請潘保正作陪。門鬥說:“學裡的老師要傳匡相公去見,還得準備進見禮。”匡超人聽了很不高興:“我隻認我的知縣老師!那個學官,我見他做什麼?憑什麼要準備進見禮?”潘保正趕忙勸道:“二相公,這話可不能說。縣裡老爺是你私拜的老師,這是私人情誼;學裡的老師可是朝廷任命的,專門管理秀才,就算你日後中了狀元,這老師也得認。怎麼能不去見呢?你家境不好,進見禮也彆太寒酸,給每位老師封二錢銀子就行。”匡超人這才勉強答應,約定好日期,打發門鬥先回去。到了那天,他封好進見禮,去拜見學官。回來後,太公又讓他買了祭品,到祖墳前祭拜。
上完墳回來,太公突然覺得身體越發不適,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吃了藥也不見好轉,飯也吃不下幾口。匡超人四處求神問卜,得到的結果卻凶多吉少。他和哥哥商量後,決定用自己做生意的本錢,提前為太公準備後事,雜貨店則照常營業。他們買了一口棺木,做了不少壽衣,還照著太公的尺寸,做了一頂方巾。
太公躺在床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這天,他自知大限將至,把兩個兒子叫到床前,艱難地說:“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活著的日子不多了。我一輩子沒本事,沒給你們留下一點家業,連房子都沒了。老二運氣好,考中了秀才,以後好好讀書,說不定還能更有出息。但記住,功名都是身外之物,德行才是根本。我看你孝順懂事,這很難得,但千萬彆因為日子好過了,就變得勢利,忘了本心。我走後,等守孝期滿,就趕緊找個媳婦,一定要找窮人家的女兒,彆貪圖富貴、攀高結貴。你哥雖然糊塗,但你要一直敬重他,就像孝順我一樣。”兄弟倆哭著聽完,太公說完這些話,便閉上了眼睛。全家人頓時哭聲一片,匡超人更是悲痛欲絕,一邊哭一邊安排入殮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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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家裡房子狹小,停放了七天後,他們把太公的靈柩送到祖墳安葬。全莊的人都來吊唁送葬,兄弟倆一一謝客。之後,匡大照常打理雜貨店,匡超人每逢初七,就去墳前哭拜。
這天,匡超人剛從墳上回來,天已經黑了。潘保正急匆匆趕來,神色慌張地說:“二相公,你知道嗎?縣裡老爺被撤職了,今天溫州府的二太爺來摘了他的官印!他是你老師,你應該進城去看看。”
第二天,匡超人換上素服,進城探望。誰知剛走到城門口,就看見百姓們為了挽留知縣,敲鑼打鼓,關閉城門,把來摘印的官員團團圍住,吵嚷著要奪回官印,城裡亂成一鍋粥。匡超人根本進不去,隻好無奈地回家,等著消息。
第三天,聽說省裡派了安撫百姓的官員,還要抓捕帶頭鬨事的人。又過了幾天,匡超人從墳上回來,潘保正迎麵攔住他,神色凝重:“不好了,大禍臨頭!”匡超人心裡一緊:“出什麼事了?”潘保正拉著他往家走,坐下後才說:“昨天安撫的官員來了,百姓散了。但上司讓他暗中調查帶頭的人,已經抓了好幾個。衙門裡有兩個沒良心的差役,把你也密報上去了,說老爺平時對你好,你肯定參與了帶頭挽留老爺的事。這不是冤枉人嘛!現在上麵還在繼續調查,要是查到你頭上,恐怕就有人來抓你了。依我看,你趕緊去外府躲一躲,要是沒事,就當虛驚一場;要是真有麻煩,我幫你周旋。”
匡超人嚇得驚慌失措,忙問:“這可怎麼辦?多虧老爹您告訴我!可我能去哪兒呢?”潘保正說:“你仔細想想,哪裡有熟人就往哪裡去。”匡超人想了想:“我隻對杭州熟,但在那兒也沒什麼親近的人。”潘保正一拍大腿:“你要是去杭州,我寫封信給你帶著。我有個族弟,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潘三爺,在布政司當差,家就在司門前的山上。你找到他,讓他照應你。他為人仗義,靠得住!”匡超人急忙說:“那就麻煩老爹寫信,我今晚就走!”
潘保正立刻動筆寫信,匡超人則囑咐哥嫂照顧好家裡,含淚拜彆母親,收拾好行李,藏好書信,連夜出發。潘保正一直把他送到大路上,才轉身回去。
匡超人背著行李,走了幾天陸路,到溫州準備乘船。那天沒有順路的船,他隻好到飯店投宿。走進飯店,隻見裡麵亮著燈,一個客人坐在桌前,正專注地看書。匡超人打量那人,見他麵色蠟黃消瘦,稀稀拉拉長著幾根胡子,看書看得入神,又是個近視眼,竟沒發現有人進來。
匡超人上前,恭敬地拱拱手:“這位老哥!”那人才回過神,起身還禮。隻見他穿著青絹長衫,戴著瓦楞帽子,看起來像個生意人。兩人互相行禮後坐下,匡超人問道:“老哥是哪裡人?貴姓?”那人答道:“在下姓景,家就在三十裡外。我在省城開了個小店,這次是去店裡,因為沒船,先在這兒住一晚。”景客人見匡超人戴著方巾,知道他是秀才,便問:“先生是哪裡人?尊姓大名?”匡超人說:“小弟姓匡,字超人,樂清人,也是要去省城,沒趕上船。”景客人笑道:“那太好了,我們明天一起上船!”說完,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兩人一起上船,合租了一個頭艙。放下行李後,景客人又掏出書來看。匡超人一開始不好意思問,偷偷瞄了一眼,見書上畫著花花綠綠的圈,像是詩詞之類的書籍。上午吃過飯後,景客人又捧著書看,看一會兒就停下來喝口茶。
匡超人忍不住問道:“昨天聽老哥說在省城開店,不知開的是什麼店?”景客人答:“是頭巾店。”匡超人有些納悶:“老哥開店做生意,怎麼還看這種書?”景客人笑著說:“你以為隻有秀才才看書嗎?我們杭州城裡,好多名士都不鑽研八股文。不瞞你說,我的彆號叫景蘭江,不少詩選上都刻過我的詩,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那些科舉中榜的老先生,隻要來杭州,都喜歡和我們一起吟詩唱和。”說著,他在艙裡打開箱子,取出幾十個詩稿冊子遞給匡超人,“這是我的拙作,還請你指教。”
匡超人自覺失言,臉一下子紅了,有些慚愧。他接過詩稿,雖然看不懂,卻假裝認真看完,胡亂誇讚了一番。景蘭江又問:“恭喜你考中秀才,是哪位學台主考的?”匡超人回答:“是新任的宗師。”景蘭江眼睛一亮:“新學台和湖州的魯老先生是同科進士,魯老先生是我的詩友。當年和我一起吟詩聯句的,還有楊執中先生、權勿用先生、嘉興蘧太守的孫子蘧駪夫,以及婁中堂的兩位公子三先生、四先生,我們都是文字之交。可惜有位牛布衣先生,一直神交,還沒見過麵。”
匡超人聽他提到這麼多名士,便問:“杭州文瀚樓選書的馬二先生,名叫馬靜,老哥認識嗎?”景蘭江不屑地說:“那是寫八股文的,雖然認識,但不算深交。不瞞你說,我們杭州的文壇,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不過,倒是有幾位誌同道合的朋友,等你到了省城,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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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超人聽景蘭江講著杭州文壇的種種,心中滿是驚訝與好奇。兩人一路同行,到了斷河頭。船剛靠近岸邊,正準備搬運行李時,景蘭江站在船頭,忽見一乘轎子停在岸邊。轎簾掀開,走出一位頭戴方巾、身穿寶藍長衫的先生,手中握著一把白紙詩扇,扇柄上係著一枚方形象牙印章,身後還跟著一個背著藥箱的仆人。
那位先生下了轎,正要走進一戶人家,景蘭江趕忙喊道:“趙雪兄,好久不見!這是要去哪兒?”趙先生回過頭,驚喜地叫道:“哎呀!原來是老弟!什麼時候到的?”景蘭江笑著回應:“剛到,行李還沒搬上岸呢。”說著,他轉頭朝船艙裡喊道:“匡先生,快出來!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趙雪齋先生,快來認識一下。”匡超人聞聲出艙,跟著上了岸。
景蘭江吩咐船家,先把行李搬到茶室。三人進了茶室,相互作揖行禮後坐下,茶博士很快泡了三碗茶端上來。趙先生問道:“這位兄台貴姓?”景蘭江介紹道:“這位是樂清的匡先生,和我同船來的。”三人彼此謙遜一番,趙先生便對景蘭江說:“老弟,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天天盼著你。”景蘭江無奈道:“還不是被些俗事纏住了。這段時間有詩會嗎?”
趙先生興致勃勃地說:“怎麼沒有!前月中翰顧老先生來天竺進香,邀我們一起在天竺作詩,熱鬨了一整天。通政範大人告假回鄉掃墓,船在這兒停了一天,還把我們約到船上,大家拈題分韻,好好玩了一天。禦史荀老先生來拜訪撫台,正事沒辦,天天拉著我們去他住處作詩。這些人都問起你呢。現在胡三公子在為湖州魯老先生征集挽詩,送了十幾個詩帖到我那兒,我正愁忙不過來,你來得正好,分兩張去寫。”
說完,趙先生喝了口茶,又問匡超人:“匡先生想必也是秀才,是哪位學台主持考試時中的?”景蘭江代為回答:“是現任學台。”趙先生微笑著說:“那和我家小兒是同科。”喝完茶,趙先生因要去看病,先行告辭。
景蘭江問匡超人:“你的行李準備放到哪兒?”匡超人道:“先去文瀚樓吧。”景蘭江說:“也好,你到了那兒,有空就來我店裡坐坐。我的店在豆腐橋大街金剛寺前。”說完,叫來夥計挑著行李先走了。
匡超人背著行李來到文瀚樓,打聽馬二先生,才知道他已經回處州了。文瀚樓的老板認得匡超人,便留他在樓上住下。第二天,匡超人拿著潘保正的書信,到布政司前找潘三爺。進了門,仆人回複說:“三爺不在家,前幾天奉命去台州學道衙門辦公事了。”匡超人問:“什麼時候回來?”仆人說:“剛走,估計得三四十天。”
無奈之下,匡超人隻好返回,找到豆腐橋大街景蘭江的頭巾店,卻發現景蘭江不在。詢問隔壁店家,店家笑道:“景大先生?這麼好的天氣,他肯定去西湖邊尋春作詩了,這麼好的詩題,他哪能在店裡待得住?”匡超人沒問到人,隻好轉身離開。
走了兩條街,遠遠看見景蘭江正和兩個戴方巾的人並肩而行。匡超人上前作揖打招呼,景蘭江指著其中一個滿臉麻子的人說:“這位是支劍峰先生。”又指著另一個留胡子的人說:“這位是浦墨卿先生。都是我們詩會的領頭人物。”支、浦二人問:“這位先生是?”景蘭江介紹道:“這是樂清的匡超人先生。”
匡超人說:“我剛去店裡拜訪先生,不巧您外出了。這會兒要去哪兒?”景蘭江道:“閒著沒事,隨便逛逛。”又說:“好朋友相遇,怎能各自分開?不如去旗亭喝幾杯!”支劍峰和浦墨卿齊聲說好,當下拉著匡超人進了一家酒店,選了個座位坐下。
酒保過來問要點什麼菜,景蘭江點了一盤一錢二分銀子的雜燴,又要了兩碟小菜,一碟是炒肉皮,另一碟是黃豆芽。酒端上來後,支劍峰問:“今天怎麼沒去拜訪趙雪齋?”浦墨卿神秘兮兮地說:“他家今天宴請一位特彆的客人。”支劍峰好奇道:“客人罷了,有什麼特彆的?”浦墨卿賣關子道:“奇得很!你先乾一杯,我慢慢講給你聽。”
支劍峰斟滿酒一飲而儘,浦墨卿這才說道:“這位客人姓黃,是戊辰年的進士,現在被選為寧波府郭縣知縣。他早年在京城和楊執中先生交情不錯,楊執中又和趙爺關係好,所以黃某來浙江,就寫了封信想拜見趙爺。結果那天趙爺不在家,兩人沒見著。”景蘭江插話說:“趙爺平日裡拜訪的官員多,沒見著也正常。”
浦墨卿接著說:“重點不在這兒!第二天趙爺去回拜,兩人一聊,你們猜怎麼著?……”眾人忙問:“有什麼奇的?”浦墨卿壓低聲音道:“那黃公和趙爺竟然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眾人驚呼:“這也太巧了!”浦墨卿繼續說:“還有更巧的。趙爺今年三十九歲,有兩個兒子、四個孫子,老兩口和睦恩愛,隻是一介平民;黃公中了進士做了知縣,可三十歲就沒了夫人,到現在也沒兒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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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劍峰感歎道:“真是奇怪!同樣的生辰,一個是這樣的境遇,一個是那樣的境遇,差彆這麼大,看來算卦看相都不可信。”說著,眾人又喝了不少酒。
浦墨卿突然問道:“三位先生,我有個問題,大家一起琢磨琢磨。黃公和趙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一個中了進士卻孤身一人,一個子孫滿堂卻沒中進士,這兩個人,到底哪個更好?我們更願意做哪一個?”
見三人沒說話,浦墨卿把目光轉向匡超人:“匡先生,你先說。”匡超人想了想,說:“如果隻能選一個,依我看,還是做趙先生好。”眾人紛紛拍手讚同:“有道理!”浦墨卿卻反駁道:“讀書終究是中進士才算有個好結局。趙爺雖然樣樣好,但缺個進士頭銜,不光我們這麼想,他自己心裡也遺憾。要是既想中進士,又想像趙爺那樣家庭美滿,哪有這麼好的事!”
支劍峰不同意:“話不能這麼說。趙爺雖然自己沒中進士,但他兒子已經考中了,將來要是再中個進士,肯定能給父親封官誥命,兒子的進士難道不算數嗎?”浦墨卿笑著搖頭:“這可不一樣。以前有位老先生,兒子做了大官,他自己還非要參加科舉。後來點名時,監臨官不收他的卷子,他氣得把卷子摔在地上說:‘就因為這個小子,害得我戴個假紗帽!’這麼看來,兒子的功名終究抵不上自己的。”
景蘭江打斷道:“你們說的都不著邊際。都斟滿酒,乾了這三杯,聽我說。”支劍峰打趣道:“說得不好怎麼辦?”景蘭江笑道:“說得不好,就罰三杯!”眾人齊聲應好,喝完酒後,景蘭江問道:“各位說中進士,是圖名還是圖利?”眾人答:“圖名。”
景蘭江得意地說:“可知道趙爺雖然沒中進士,但外麵的詩選上刻著他幾十首詩,傳遍天下,誰不知道有個趙雪齋先生?說不定比進士名氣還大呢!”說罷,眾人哄堂大笑,紛紛稱妙,又一同乾了杯中的酒。
匡超人聽著這些議論,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這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景蘭江最後提議:“今天我們難得相聚,就以‘樓’字為韻,各自回去作詩,寫在一張紙上,送到匡先生住處請教。”眾人欣然應允,出了酒店,便分路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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