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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卷十二 陶家翁大雨留賓 蔣震卿片言得婦(2 / 2)

蔣震卿被關在大門外,回想著剛才的失言,尷尬得無地自容。他獨自站在雨簷下,在黑暗中來回踱步,倍感冷落。他想一氣之下轉身離開,可一來天色漆黑又下著雨,二來單身一人不敢貿然前行,隻好強忍著性子,默默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雨漸漸停了,雲層中透出些許月光。蔣震卿側耳傾聽,門內一片寂靜,心想:“他們想必已經休息了,我何苦還在這裡傻等?不如趁著月色,看清道路,趕緊走吧!”可又一轉念:“那老頭固然生我的氣,可他們兩個怎麼能這麼輕易地撇下我不管?說不定會有安排,再等等看吧。”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忽然聽到門內有人低聲說道:“先彆離開!”蔣震卿心中一喜:“我就知道他們不會忘了我。”趕忙回應:“知道了,不走。”又過了一會兒,裡麵再次傳來低語:“有些東西拿出來,你收好。”蔣震卿心裡犯起了嘀咕:“你看他們兩個,白吃了人家一頓,居然還拿東西,也太貪心了吧!”但嘴上還是應道:“知道了。”

他站在原地等著,隻見牆上“撲搭”兩聲,落下兩個包裹。他急忙上前查看,發現是兩個沉甸甸的布袋。提起來一掂量,又伸手捏了捏,感覺裡麵像是金銀器物。蔣震卿擔心有人開門追出來,急忙將包裹背在背上,撒腿就跑。跑出一百多步後,他回頭望去,見大門已經離得遠了,便停下腳步觀察動靜。遠遠地,他看見牆上跳下兩個人影,心想:“他們兩個也出來了。萬一有人追,我還是先走為妙,不必等他們。”於是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跑了一段路,蔣震卿心想:“要是他們追上我,這些東西肯定要平分。不如趁他們還沒到,我先看看裡麵有什麼。反正這些都是不義之財,我先藏起些值錢的也好。”他停下腳步,打開包裹,將裡麵的黃金等貴重物品另外包成一囊,把錢財布匹之類的仍舊放回原來的袋子裡,提著繼續趕路。他不時往後張望,那兩個人還沒追上來,隻見他們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蔣震卿走,他們也走,蔣震卿停,他們也停,始終隔著一箭之地的距離。

天漸漸亮了,那兩個跟在後麵的人腳步突然加快,追了上來。蔣震卿心想:“可算趕上了,一起走吧。”等來人走近一看,他大吃一驚,眼前的兩人並不是昨日同行的客商,而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頭戴臨清頭巾,身穿青綢衣衫,容貌十分秀麗;另一個頭發隨意挽起,穿著青布短襖,看起來是丫鬟的打扮。

兩個女子也仔細打量蔣震卿,同樣驚愕不已,急忙閃身避讓。蔣震卿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攔住那位美貌女子,說道:“你想去哪裡?乖乖跟我走,咱們還好商量。要是不答應,我就去你家告發你!”女子低頭不語,無奈之下,隻能順從地跟著他。

蔣震卿帶著她們走進一家酒館,選了個僻靜的樓房讓她們住下。他向店家謊稱自己和女子是夫妻,來此燒香,需要買點早飯。店家見一男一女,還有丫鬟隨行,沒起疑心,便去準備早飯。

等店家離開,蔣震卿壓低聲音,詢問女子的來曆。女子輕聲說道:“我姓陶,名幼芳,就是昨日那位老先生的女兒,母親姓王。我小時候被許配給同郡的褚家,沒想到他後來雙目失明,我實在不願嫁給他。我有個表親的兒子王郎,年輕英俊,我心儀已久,和他約定好了,今晚私奔遠走。白天一直沒等到他的消息,傍晚時,突然聽見父親進來說:‘門前有個人,說這裡是他老丈人家,胡言亂語,太可惡了!’我心裡琢磨,這肯定是我約好的王郎到了。於是急忙收拾財物,帶著丫鬟拾翠翻牆出來。看見你背著包裹在前麵走,我就以為是他。一路上怕被人發現,所以不敢靠近。誰知道跟到這裡,竟然認錯人了。現在既沒找到他,也不好回家,隻能跟著官人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蔣震卿聽後大喜過望,說道:“這都是上天注定的緣分,看來我當初那句玩笑話應驗了!幸好我還沒娶妻,你彆擔心,我帶你回家!”

隨後,蔣震卿和女子、丫鬟一起吃了早飯,付完店錢,單獨雇了一艘船。他也不等那兩位同行的客商,帶著她們一路換乘船隻,徑直回到了餘杭老家。家裡人問起,他隻說是在路上娶的媳婦。

陶幼芳進門後,待人接物十分得體,和蔣震卿相處得十分融洽。一年後,她生下一個兒子。但每當提起父母,她就會黯然落淚。一天,她對蔣震卿說:“我當初不肯嫁給那個盲人,才做出這等衝動的事。如今我已嫁與你,從未後悔。隻是父母年紀大了,身邊無人照料,自從我走後,他們肯定日日憂愁。這一年多來,我沒有一點他們的消息,心裡一刻也放不下。再這樣思念下去,我怕是要生病。我知道父母從小把我當作掌上明珠,就算他們知道了這件事,隻要能見到我,一定不會過分責怪。你快想想辦法,怎麼才能給他們捎個信?”

蔣震卿思索片刻,說:“這裡有個教書先生叫阮太始,和我關係很好,他經常往來諸暨,我找他商量商量。”蔣震卿找到阮太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阮太始說:“這位老先生是諸暨有名的忠厚長者,我和他見過幾次麵。我找個機會,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儘力把事情辦好,肯定不會誤事!”蔣震卿連聲道謝,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妻子。

再說陶老先生當晚熱情地留兩位客商在家住宿,第二天又準備了早飯。兩位客商千恩萬謝,告辭離去。陶老先生送他們出門,還笑著說:“昨天那個狂妄的年輕人也不知道去哪裡過夜了,讓他吃點苦頭,也算給他個教訓。”兩位客商說:“說不定他等不及先走了,我們要是找到他,一定好好埋怨他一番。老丈您就彆往心裡去了!”陶老先生說:“我昨天也是一時氣不過,現在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說完,雙方拱手道彆。

陶老先生回到家中,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老爺,不好了!小姐不知道去哪兒了!”陶老先生心頭一緊,忙問:“怎麼回事?”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女兒房間,隻見王媽媽正號啕大哭,癱坐在地上。

陶老先生連忙詢問詳情,王媽媽哭著說:“昨晚她還好好在房裡睡覺。今早因為外麵有客人,我去廚房準備早飯,沒注意她起床。等客人走了,我叫人去喊她來吃早飯,卻發現她房裡的箱籠都打開了,連伺候她的丫鬟拾翠也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陶老先生大驚失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女仆猜測道:“會不會是昨天來投宿的人是壞人,夜裡把小姐拐走了?”陶老先生搖頭說:“胡說!那兩個人在這兒住了一晚,今早好好地離開了,怎麼會拐人?另一個年輕人,我因為生氣,根本沒讓他進門,就更不可能和這事有關了!肯定是她之前和人約好了,趁著家裡有客人,偷偷跑了。你們平時有沒有發現小姐有什麼異常?”

一個女仆說:“老爺,您這麼猜,十有八九是對的。小姐因為被許配給那個盲人,心裡一直不開心,常常偷偷流淚。隻有王家的那個公子和小姐很聊得來,小姐還經常讓拾翠給他傳信,說不定是約好一起走了。”

陶老先生覺得這話有道理,悄悄派人去王家打聽,卻發現王公子好好地在家中,沒有任何動靜。陶老先生沒了主意,心想:“家醜不可外揚,這事千萬彆傳出去!褚家那個盲人,如果能退婚就算了,要是不能,大不了賠他一個丫鬟。隻是身邊沒了這個親生女兒,家裡實在冷清。”他和王媽媽說著,忍不住又痛哭起來。後來褚家的盲人去世,老兩口想起女兒,又是幾場痛哭,直歎:“要是他早死一年,女兒也不至於這樣!”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一天,仆人遞進來一張名帖,原來是餘杭的阮太始來訪。陶老先生出門迎接,笑著說:“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阮太始說:“好久沒來拜訪各位朋友,剛好有空,就過江來看看。”陶老先生連忙吩咐擺酒招待。

酒席上,大家閒聊著江湖上的奇聞軼事,有真有假。阮太始說:“我家鄉去年發生了一件真事,特彆有意思。”陶老先生好奇地問:“什麼事?”阮太始說:“有個年輕朋友外出遊玩回家,因為一句玩笑話,意外得了個媳婦,現在兩人夫妻和睦。聽說這媳婦還是貴鄉的人,老丈您聽說過這事嗎?”

陶老先生急忙問:“那婦人姓什麼?”阮太始說:“姓陶。”陶老先生臉色大變:“難道是我的女兒?”阮太始接著說:“小名叫幼芳,今年十八歲,身邊還有個丫鬟叫拾翠。”陶老先生瞪大了眼睛:“真的是我女兒!她怎麼會在那個人那裡?”

阮太始把蔣震卿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說:“一個隨口胡說,一個生氣驅趕,一個誤認身份,結果成就了這段姻緣,真是太離奇了!現在他們連孩子都有了。您想見見她嗎?”陶老先生激動地說:“當然想!”

這時,躲在屏風後的王媽媽把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她再也忍不住,衝了出來,也不管阮太始是生是熟,“撲通”一聲跪下,大哭著說:“我們老兩口就這一個女兒,自從她走後,我們哭暈過去好幾次,到現在都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要是您真能讓我們見到女兒,一定會重重報答您!”

阮太始說:“老丈和夫人肯定想見女兒,但隻怕你們會責怪女婿,這樣的話,他就不敢來見你們了。”陶老先生連忙說:“要是真能見到女兒,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他!”阮太始說:“您女婿也是出身名門,不會委屈了您女兒。既然老丈不怪罪,不如您就和我一起去女婿家見見他們吧。”

陶老先生一聽,滿心歡喜,趕忙收拾行裝,跟著阮太始一同前往餘杭。到了蔣震卿家門口,阮太始先進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說了一遍。隨後,蔣震卿出來迎接陶老先生。陶幼芳得知父親來了,迫不及待地趕到中堂。阮太始識趣地暫時回避。

父女倆久彆重逢,陶幼芳一下子撲進父親懷裡,兩人相擁而泣,淚水止不住地流。陶老先生當即就想讓蔣震卿和女兒一起回諸暨老家,陶幼芳也急切地想去見母親,於是一行人一同前往諸暨村。

母女相見,又是一場抱頭痛哭。陶幼芳哽咽著說:“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沒想到還能有今天!”一旁的丫鬟仆人們見此情景,也都跟著落淚。

哭過之後,蔣震卿恭恭敬敬地拜見嶽父嶽母,磕頭請罪道:“嶽父嶽母,小婿當初和同伴在門外隨口說了句玩笑話,沒想到嶽父當真了,還惹您生氣;更沒想到令愛會認錯人,成就了我們這段姻緣。現在想來,我說那話的時候,壓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切都是機緣巧合,還望嶽父嶽母不要怪罪!”

陶老先生哈哈大笑,說:“這是老天爺借著賢婿的口說出那句話,才有了這樣的巧合。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何罪之有!”

正說著,阮太始也帶著賀禮前來道喜。陶老先生拿出彩帛和銀兩,請阮太始做媒,大擺宴席,邀請親朋好友,讓蔣震卿和陶幼芳再次舉行了隆重的婚禮。之後,陶老先生又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送他們回家。從此,蔣震卿和陶幼芳夫妻和睦,白頭偕老。

試想,如果當初蔣震卿沒有開那個玩笑,沒有被關在門外,而是和兩個客商一起進門吃酒,又怎麼會遇到陶幼芳呢?陶幼芳又不知會嫁給誰。由此可見,一切都是緣分早已注定,是上天的安排。

這個故事出自祝枝山的《西樵野記》,情節十分有趣。隻是曾經有個不懂行的人,據此創作了一本《鴛衾記》,把元代《玉清庵錯送鴛鴦被》雜劇的情節,和嘉定蓖工徐達拐逃新娘等三四件事混雜在一起,東拚西湊,弄得故事邏輯混亂,情節支離破碎。所以今天,按照原本的記載,重新把這個故事講述出來,讓大家能更清晰、流暢地欣賞這個有趣的故事。正如詩中所說:“片言得婦是奇緣,此等新聞本可傳。扭捏無揣殊舛錯,故將話本與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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