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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慶生平前傳 第二十一回到第三十回(1 / 2)

第二十一回山東馬空手奪叉伊欽差山口受困

詩曰:英風銳氣世無雙,逆賊無知枉逞強。攻乎異端迷本姓,終叫名敗與身亡。

小耗神餘四敬揮叉直刺馬成龍胸口,山東馬此時手無寸鐵,回手拉腰間瓦刀已然不及。他怒目圓睜,拍著胸膛吼道:“來吧!朝這兒刺!”待鋼叉尖即將觸及胸口,他猛地向後撤身,讓過叉頭的瞬間一把攥住叉杆,兩人竟在陣前較力奪叉,僵持了半碗飯的功夫仍難分高下。成龍急中生智,突然揚手大喊:“小子,看寶貝!”一片白光驟然晃向小耗神,對方慌忙後退,鋼叉就此落入成龍手中。餘四敬轉身逃竄,伊大人趁機傳令進兵,五百官兵如潮水般向西衝殺,八卦教眾賊兵紛紛調頭向山裡敗退,官軍緊隨其後窮追不舍。

剛進入山口沒走多遠,背後突然響起炮聲——進山的路口已被賊人封堵,滾木礌石從山上轟鳴著砸下,徹底截斷了官兵退路。伊大人聽聞急得渾身發顫,眾人聚集在山穀中,隻見南北兩側皆是陡峭山壁,上頭布滿了守賊。官兵前進無路、後退無門,一時間麵麵相覷。四周山上的賊眾齊聲叫囂:“好個伊哩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大人在馬上長歎道:“我本是奉旨查辦黃河事務,卻在此多管閒事,落得這般境地,連累五百官兵、四員武將和兩位馬姓勇士困死在此,或許這就是命吧,我不如先死為快!”說罷便向馬夢太索要佩刀,夢太急忙勸阻:“大人切勿心焦!此處離衛輝府不算太遠,待黃昏時分,我若能扒上山去,尋個僻靜處滾下山便可搬兵解圍。”成龍在一旁默默從懷中摸出酒壺飲酒,王慶等將官也都麵色凝重,無言以對。直至夕陽西沉,眾人仍無破局之策。

馬夢太辭彆伊大人,摸黑撲向東山口,手腳並用地扒著陡峭山坡向上攀爬。山頂燈籠火把通明,巡守的賊兵往來不絕。當他離山頂隻剩三四尺時,被一名賊兵發現,對方挺槍直刺麵門。夢太心中一驚,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無處閃躲,情急之下竟用右手攥住槍杆,趁賊人回拉之勢翻身躍上山頂。他心中一喜,抽出短刀將那賊兵刺倒,隨即飛身下山,向營中看守要了一匹戰馬,快馬加鞭奔往衛輝府。

次日清晨,夢太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雙翅。巳時剛過,前方出現一條南北走向的夾龍溝,溝長三裡,僅容一輛車通行。他催馬進入溝口時,一輛二套車正堵在路中。夢太急得大喊:“行行好!讓我先過!我有緊急軍務,耽擱不得!”趕車人卻蠻橫地說:“朋友,使不得!你快退回去讓我先走,這窄溝裡如何錯車?你若不退,休怪我不客氣!”夢太怒道:“小子,你彆吹牛!咱們就這麼耗著,誰先退誰是孬種!”趕車人瞪眼威脅:“少胡說!惹得我家老爺動怒,定要了你的性命!”此時車內傳來聲音:“不可欺負外鄉人,咱們是本地人,把騾子卸了倒著拉車回去吧。”趕車人剛要卸騾,夢太卻說:“不必了!看在你家主人麵上,我退回去!”說罷撥轉馬頭退出溝外,待二套車駛出後,他才重新進入夾龍溝。出了南口見三條岔路,恰好二套車往東南方向行駛,夢太便打聽衛輝府路徑,隨後催馬跟隨。行至五六裡地,那輛車已不見蹤影,前方出現一座帶土圍子的大莊村。

夢太又饑又渴,下馬走進村頭大店,將馬交給小二,叮囑用細草料喂養,自己則坐在店門口槐樹下的板凳上吩咐:“先打一桶涼水來,再要三碗小碗炸醬麵、一壺酒、一盤拌雞絲涼粉皮,沏壺熱茶,我吃完再喝。”夥計將涼水桶放在他麵前,夢太端起桶“咕嘟咕嘟”猛灌一氣,起身在樹下走了四五十步,竟張口吐出一口水來;接著又灌一桶,照樣吐水,如此反複三次。夥計驚呼:“快看這‘西洋水法’!”眾人聞聲紛紛出來圍觀。夢太吐完水才落座吃喝,算帳時共需二千錢,他這才發現身上未帶分文,便想賒帳:“我是衛輝府快班的‘神彈子馬老’,先記上帳,改日送來。”外號“高眼”的夥計冷笑道:“不成!櫃上從不賒帳,你快給錢!我看你就不像好人,夥計們,敲鑼召集人手,抓奸細!”

頃刻間,村民們手持刀槍從各家門首衝出,將夢太團團圍住。他雖左閃右躲、騰挪跳躍,終因人多勢眾漸漸力竭。一夥飛抓將上前圍攻,無論他如何躲閃,飛抓始終如影隨形,緊接著又有人用繃腿繩將他絆倒,眾人一擁而上將其捆住。賈高眼嚷嚷著:“彆廢話,直接活埋!”眾人抬起夢太正要走,忽聽有人喊:“三位莊主來了!”夢太心如死灰,破口大罵,自知必死無疑,腦海中浮現出欽差被困剪子峪、五百官兵命懸一線的慘狀。當眾人抬著他欲走時,三位莊主已到近前,眾人慌忙將他放下。

夢太睜眼望去,見為首一人二十多歲,身著藍縐綢大褂,足蹬白襪雲履,身高八尺,麵如紫蟹,搖著團扇款步而來;第二人身高七尺有餘,薑黃色瘦臉,細眉有神,穿灰色貴州綢大褂,手持全棕百將黑折扇;第三人五短身材,麵白目朗,穿寶藍洋綢大褂,腰掛十八子香串,搖著芝麻雕翎扇。三人走到夢太麵前問道:“何事如此喧嘩?”賈高眼忙說:“這小子是奸細,我叫街坊把他拿住,正打算活埋呢。”為首莊主反手給了賈高眼一記耳光,急忙為夢太鬆綁:“老兄受驚了!我等來遲!”夢太定睛細看,竟是故友前來。

第二十二回馬夢太誤走連三莊胡忠孝大戰剪子峪

詩曰: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土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馬夢太仔細一看,這三人竟是老相識:為首的是胡忠孝,第二位是李慶龍,第三位是小丙靈薛應龍。此莊名為連三莊,三人曾在北京提督衙門一同打過官司,後來又奉旨受封。如今他們歸鄉務農,家中本是富庶財主,不願再在鏢行當差,平日裡便飲酒種花,過著“靜愛養花閒養鳥,清宜玩月雅玩花”的悠哉日子。

當時三人正在一同飲酒,商量著進京感謝伊大人。李慶龍的兄弟李慶春出門後半途折返,提起路上看見京城來的騎馬人與趕車人爭執,覺得出門不順,便回來一同喝酒。正喝著,忽聽鑼聲響起,派人探問才知抓住了個北京口音的“奸細”。三人出來一看,沒想到竟是故友馬夢太,連忙將他扶起,到路西店內落座。馬夢太將欽差被困、自己滾山調兵的事細細說了一遍,胡忠孝道:“你走錯路了,該往正南走,卻來了東南。幸好到了我們莊上,這裡有六百多名團練鄉勇,守望相助。我去和莊裡人商議,帶這六百人跟你去剪子峪救大人如何?”夢太急道:“快去!救兵如救火,我就不到府上請安了!”三人起身去商議,還讓店中給夢太倒茶,結清了之前的帳。

夢太等了許久,見三人換上戎裝前來,身後跟著六百團練,個個身穿紅號衣,上麵繡著“團練鄉勇,守望相助”八個字。後麵跟著一麵大旗,正麵寫“連三莊”,背麵寫“團練”,還有三四十輛大車,載著鑼鼓帳房、旗纛號令、刀矛器械、糧草軍裝,一應俱全。夢太牽出馬來,一同出了連三莊,奔剪子峪而去。路上胡忠孝下令:“李慶龍帶二百人打西山口,薛應龍帶二百人打東山口,我帶二百人打南山口,馬夢太為三路救應。兵貴神速,今夜初鼓在剪子峪會合,以信炮為號,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定能破山口救欽差!”眾人分三路進發。

胡忠孝與夢太同行,黃昏時到了剪子峪南山口,隻見山上燈籠火把亮如白晝,守賊眾多,山口被木板閘死。守南山口的是金槍太保侯尚英,他足智多謀,正調撥人手圍困伊欽差。忽然山下傳來信炮聲,東西山口也相繼響起炮聲,空穀傳聲,不知來了多少官兵。胡忠孝命人架起飛虎雲梯、行軍踏板攻山,無奈上麵灰瓶炮子、滾木礧石不斷砸下,東山口也遇同樣情形。

西山口這邊,李慶龍吩咐:“挑一百八十名精銳藏在樹林裡,聽我喊‘拿賊’再出來,不可有誤!”他帶著二十個麵黃肌瘦的兵,提著四個燈籠火把,騎著那匹短腿小耳、大肚子圓尾的“大肚子蟈蟈虎”來到西山口。守西山口的獨角龍見山下隻來了二十多人,還放了號炮,便命人提起閘板,自己出山口問道:“你們哪來的?快通名!看你病懨懨的,何必來送死!”

李慶龍故意有氣無力地說:“會總爺有所不知,欽差被困在此,本地知縣征鄉勇救援。我兄弟務農,我發了瘧子轉傷寒,出汗後落了病根,頭暈胸悶,渾身酸軟,想死都沒力氣。正好趕上征鄉勇,我騎匹病馬來此,不求彆的,求會總爺殺了我,省得活受罪,也給家裡掙點功勞。”聽了哈哈大笑:“我豈會跟你這病鬼一般見識,快回去吧!”李慶龍卻道:“我得和你比劃比劃,不然彆人該說我私通你等了。”不耐煩道:“撒馬來!”

李慶龍夾馬前行,那馬走走停停,毫不介意。誰知馬突然往前一躥,已到麵前,李慶龍掄起三尖兩刃刀就刺,急忙招架。李慶龍此刻精神倍增,一刀劈向麵門,閃身不及,肩頭中刀,帶傷而逃。李慶龍大喊:“拿賊!”樹林裡埋伏的鄉勇應聲衝出,湧入西山口向東殺去,山上餘賊紛紛逃竄。

李慶龍帶隊前行,迎麵遇上伊欽差、王慶、劉明、馬成龍及五百官兵,欽差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鄉勇?”李慶龍下馬道:“恩官大人,把總李慶龍帶本村連莊會前來接駕!”莊兵與官兵會合,成龍見狀大喜,一同殺回山口。

此時小耗神餘四敬正帶著七八百賊兵下山。他本在山寨飲酒,心想欽差如籠中鳥、釜中魚,困幾日便能活捉,卻聽報三山口被攻,又聞西山口失守,不知去向,頓時氣急敗壞,點兵下山,大喊:“拿這些餓不死的賊!”他帶賊眾下山,見連三莊號燈無數,便殺入大隊。官兵又急又氣,奮力攻打南山口,此時東山口已破,侯尚英兄弟帶餘賊逃走,胡忠孝等殺入山口,與眾人合兵一處。一時間戰鼓齊鳴,殺聲震天,直殺得高坡人頭滾,低凹血水紅,八卦教匪四散奔逃,小耗神持槍向東敗走。

他剛出山口,見追兵尚遠,正想投奔四川峨嵋山,忽覺後領一緊,被人一把抓住:“往哪走?”餘四敬剛出龍潭,又入虎口。

第二十三回小耗神被捉東山口賽報應引見暢春園

詩曰:野草鮮花遍地愁,龍爭虎鬥幾時休?抬頭吳越秦漢楚,儘觀梁唐晉漢周。

抓住餘四敬的不是彆人,正是馬夢太。他在山坡上目睹山口內激戰正酣,忽見小耗神獨自逃竄,待其近前,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擒住。餘四敬揮叉便打,夢太閃身躲過,賊人趁機掙脫狂奔。夢太心有不甘,在後緊追不舍,見他逃進前方樹林,隻聽“噗咚”一聲,鋼叉從林內飛出。

此處插敘:列位看官或許疑惑,昨日山東馬剛奪了叉,為何今日餘四敬又有叉?隻因這剪子峪中兵器無數,莫說一杆叉,便是十杆八杆也不足為奇。)

夢太正自狐疑,忽聽林內傳來小耗神的慘叫:“哎喲!罷了!結了!該當我死!”恰在此時,山東馬與胡忠孝尋來:“賊人明明朝這邊來了,怎會不見?”見夢太站在林邊,胡忠孝問道:“老哥可看見小耗神?”夢太故作神秘:“二位隨我進林便知,那賊已被我拿住!”

三人入林一看,果然見餘四敬被捆在樹上。山東馬讚道:“好兄弟,真有你的!”夢太得意洋洋:“不瞞哥哥說,我本不願在人前顯露本事,可這拿賊的功勞,總得讓你們知曉我的手段……”胡忠孝連忙附和:“老哥本領,我等真心佩服!”

正說著,顧煥章從林內走出:“夢太休要誇口,這賊實則是我拿的,方才我一直在旁看著呢!”夢太頓時麵紅耳赤,不再言語。山東馬怕他難堪,連忙打圓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計較功勞。”夢太對顧煥章說:“大哥,便算小弟冒領了功勞,也不必如此著急。”煥章笑道:“賢弟說笑了,此刻不必多言,快帶賊去見欽差。”胡忠孝解下餘四敬,扛著往大營走去,三人緊隨其後。

此時欽差已率軍攻克山寨,正在東山口老營發放軍糧,見成龍、夢太等人歸來,忙問詳情。得知小耗神就擒,欽差大喜。待眾人用餐完畢,升中軍帳提審餘四敬。差官將他拉上大帳,兩旁衙役喝令下跪,餘四敬昂首道:“你們是朝廷忠臣,我是會總爺義士,何必多禮!”

欽差問道:“你既知忠義氣節,為何作亂?”餘四敬慨然道:“勝者王侯敗者寇!若我會總爺得天下,拿住你等亦是如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絕不歸降!”欽差歎道:“自太祖入關,輕徭薄賦,你等為何甘為叛逆?”餘四敬冷笑:“人人皆有貪心。漢高祖起於草莽,終得四百年江山;大清發祥於關東,因吳三桂引兵入關而定鼎中原。往事不必多言,我命由你!”

欽差又傳顧煥章上前,問起拿賊經過。煥章稟道:“我在金家鎮與金眼雕邱成比武,得盧文龍說合,才知是同門師兄。後聞大人被困,正無計可施時,胡忠孝率連三莊鄉勇來救。昨夜見小耗神逃竄,念他是罪魁禍首,便在東山口樹林將其擒獲。”

欽差聞言大悅,當即命幕府師爺擬折上奏。康熙降旨:伊哩布賞加一級,賜雙眼花翎、團龍黃馬褂;馬成龍以都司候補,隨伊哩布查辦黃河;馬夢太升補守備,各加一級;胡忠孝、李慶龍、薛應龍、顧煥章入京陛見;隨營兵丁賞三月錢糧;小耗神就地正法,在逃賊眾嚴拿不貸。

眾人謝恩後,欽差令顧煥章等四人進京,將小耗神斬首示眾,隨後率隊奔赴黃河岸,遣王慶等回衛輝府,諸事遂定。

顧煥章等人領了文書,帶著胡忠孝、李慶龍、薛應龍三人前往都中部裡投文。到了引見之日,眾人在暢春園麵聖:胡忠孝被賞賜都司之職,暫升通州守備;李慶龍、薛應龍被賞賜守備,留京營當差;顧煥章則被封為二等侍衛,留京任職。一旁的達摩肅王進言:“陛下龍恩浩蕩,顧煥章功勞卓著,但不知他究竟有何本領?請陛下恩典,臣想在暢春園與他比武,若他真有高強武藝便罷,若是尋常之輩,便不可在此擔任二等侍衛。”聖上聞言甚喜,下令:“明日派彭朋、禦親王一同觀看你二人比武。”

次日清晨,暢春園內達摩肅王對顧煥章說道:“顧煥章,你來得正好,快來與我比試一番,看看你我誰更有本事。我聽聞你在五虎莊救駕的事跡,若你能贏我,我必定保舉你高升。”顧煥章拱手道:“老王爺切勿與小人一般見識。”說罷,二人在當場交起手來,你來我往,一時之間竟不分高下。老王爺本就氣力過人,顧煥章則技藝精湛,二人戰了許久,顧煥章忽然立於東北角落,待王爺伸手來抓時,他猛然躍起,跳到王爺背後,拱手道:“老王爺,不必與草民再比了。”王爺讚歎道:“好俊的功夫!不愧‘賽報應’的名號。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本領,我想認你做義子,你可願意?”顧煥章連忙應道:“甚好!”隨即上前磕頭認親,周圍侍從也紛紛向王爺道喜。

第二日,王爺將比武之事奏明聖上,再次帶領顧煥章麵聖。聖上見他先前功勞顯著,又武藝出眾,恰逢真定鎮總兵之位空缺,便命顧煥章領憑上任。顧煥章謝恩後,商議起程日期,暫住在達摩肅王府中。老王爺問他:“你上任帶多少人?我好提前為你準備。”顧煥章答道:“隻需一兩人即可。”於是他從王府執事人中挑了一個名叫李玉的醉鬼,要了兩匹馬,帶上任執照、行李等物,先讓李玉騎馬在前開路,自己則身穿便衣,扮成相士模樣,在後麵暗暗跟隨。

這日,李玉牽著兩匹馬給王爺磕過頭便先行出發。他出了彰儀門,過了蘆溝橋、長辛店,來到窯窪地界,見路北有座大店,店內上房五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院中搭著寬大的天棚。李玉牽馬進店,店小二接過馬拴在馬棚裡,他便進了上房坐下,先叫店小二擺上酒菜,自斟自飲等候顧煥章。可喝了十幾壺酒,還不見顧煥章到來,李玉心中漸漸焦躁起來。這時店小二笑嘻嘻地走進來說:“大爺,您把上房騰出來吧,您不是吃完飯就走嗎?我們東家來了。”李玉問道:“你們東家是誰?說來聽聽。”店小二答道:“是保定營守備張忠大老爺,帶著本汛千總王有益,在此接差等候上司。剛傳來信,讓把上房打掃乾淨,預備東家落腳。”李玉說:“那你讓我挪到哪裡去?”店小二說:“挪到東廂房就行。”李玉怒道:“我還等我們老爺呢,不能挪!不管是誰來了,我都不挪!”

正說著,隻聽外麵有人高聲叫嚷:“屋子騰出來沒有?”店小二應道:“有位大爺喝醉了,不肯騰房。”隻見外麵進來兩個少年,對李玉說:“朋友,請你出去吧,我們老爺來了。”李玉醉眼一瞪:“小子,我還是你老爺呢!”說罷一腳將其中一個少年隨侍踢倒,另一個嚇得轉身就跑。李玉找來繩子把倒在地上的隨侍捆住,脫下他上身的衣服,扔在外麵太陽底下曬著。

這時,外麵走進兩位官員:頭一位頭戴新緯帽,綴著五品頂戴和翡翠翎管,插著花翎,身穿醬色寧綢二龍戲珠單袍,沒穿外褂,身上掛著飄帶、荷包、手巾等物,腳蹬篆底緞靴;此人麵黃微須,細眉大眼。後麵那位身高八尺,麵如重棗,兩道濃眉,一雙虎目,身穿藍寧綢袍子,外罩天青褂子,戴著六品藍翎。二人身後跟著五六名官兵,牽著坐騎。

二人剛進店,前頭的張守備便喝道:“誰把我的隨侍捆起來了?”隻見店小二和那個逃跑的隨侍從西屋出來,指著李玉說:“老爺,不好了!上房有個醉鬼,把張祿捆了扔在院子裡曬著。您看那醉鬼,不就在上房台階的板凳上坐著嗎?”張守備抬頭一看,隻見李玉起身時身高九尺,麵如黑漆,環眉大眼,身穿灰色細布單袍,腳蹬青布薄底快靴,光著頭,手裡拎著酒壺還在喝酒。再看自己的隨侍被捆在太陽地裡,正不停地嚷嚷。張守備見狀勃然大怒,喝道:“來人!把這個混賬東西給我拿下!”

第二十四回顧煥章升任真定府王有義殺賊密樹林

詩曰: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化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

守備張忠正要讓人拿下李玉,忽然從店外走進一個人來。此人身材矮小,頭戴草帽,身穿貴州綢大衫,腳蹬高襪雲履,手裡拎著一個小黃布包袱。看年紀三十多歲,雙眉清秀,二目有神。他一進店門,見張忠要拿人,連忙說道:“哎呀,不可如此!”張忠回頭一瞧,瞪眼喝道:“你是乾什麼的?好端端的路不走,偏要多管閒事,趕緊給我滾出去!”

原來這人正是新任真定鎮總兵顧煥章,他身穿便衣,暗中察訪到此。見張忠質問,便答道:“我是個相麵的。路過此地,見你們爭執,特來勸解,總不能不管吧。”千總王有義一聽,忙說:“你進來,給我們倆相相麵。先把那跟班的放了,咱們到上房坐著說。”李玉見主人來了,也不敢再鬨,醉醺醺地在天棚下的椅子上睡著了。

三人到上房坐下,煥章問道:“二位在哪裡當差?”王有義說:“我們是保定營的守備和千總,在此迎接新任真定鎮總兵顧大人。請先生給我們看看相貌如何?”顧煥章打量一番,說道:“哎呀!您這相貌真好。印堂發亮,正是中年好運;額頭、鼻子、下巴搭配勻稱,作為武將,日後必定掌權;鼻梁高挺,將來能官居高位。看您眼下的氣色,百日內定會高升。”

王千總聽了很高興:“多謝先生吉言。我們營伍升遷都有規矩,現在又沒有空缺,怎麼會升遷呢?來,您再給我們張老爺看看。”煥章看向張忠,突然大驚失色:“哎呀!不好啊!您這相貌雙眉帶凶,下巴尖削,眼神渙散。您如今雖然為官,但臉上有股煞氣。我實話實說,三天之內必有大禍,恐怕要掉腦袋!”

張守備一聽勃然大怒:“你這無禮匹夫,竟敢惡語傷人!”王有義連忙勸道:“大哥,君子問禍不問福,何必動氣。”煥章微微一笑:“二位不可不信我的話。”他又仔細看了看,驚叫道:“張老爺,我剛才看錯了!我看您今夜三更必死!”

張忠氣得渾身發抖,喝道:“這還了得!拉下去給我打!”煥章說:“論打架,你們不是我的對手。實話說吧,我就是剪子峪捉拿小耗神、暢春園與神力王比武的賽報應,顧煥章是也!”

張忠和王有義一聽,慌忙跪倒在地:“原來是總鎮大人,卑職等有眼無珠,未曾遠迎,還望大人恕罪!”煥章說:“起來吧,這也沒什麼。”二人起身,垂手站立。煥章讓他們坐下,推讓再三,二人才敢落座。

張忠吩咐擺酒,不一會兒酒席齊備。他親自到外麵燙酒,進屋後給煥章斟滿一杯,說道:“大人神相之名,卑職早已仰慕。我想自己肯定活不成了,這杯酒求大人一件事:我家有八旬老母,又沒有兄弟,倘若我死後,求大人多多照應。”

煥章說:“倒是個孝子。我喝了這杯酒,你死後的事都包在我身上。”說罷一飲而儘。張忠又斟一杯:“我還有個十四歲的兒子,書沒讀成,武沒學成,求大人帶到任上,不時教導,給他個小差事,讓他能糊口,我就是死了也感念大人厚恩!”說著又跪了下去。煥章扶起他:“起來,我再喝了這杯酒,諸事都放心吧。”

張忠再次斟酒:“卑職家眷在保定府,倘若今夜遭遇不測,求大人將我屍首送回,恩同再造!”煥章接杯飲儘:“老兄放心,不必多言。”誰知喝完這杯酒,煥章突然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再也坐不住,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張忠見狀哈哈大笑,吩咐夥計關上店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讓王有義趁李玉睡著將其捆住,王有義用氈綿塞住李玉的嘴,捆好後回到屋內,問道:“大哥,你怎麼用酒就把他們拿住了?”

張忠說:“賢弟有所不知,我當年做龐各莊把總時,剿賊店得了一包麻藥,一直帶在身邊。今天遇到仇敵,就用麻藥把他麻倒了。”

原來張忠是永平府撫寧縣人,行伍出身,曾做南路廳把總被撤職,後來投到保定府協鏢,那時就加入了八卦教。教中人為他花錢疏通,才升了現在的守備。他和王有義是把兄弟,關係密切。張忠勸王有義入了八卦教,王有義後來知道這是邪教,想退出卻身不由己。

這次二人奉八卦教總會的命令,前來捉拿顧煥章,為小耗神報仇。他們用麻藥麻倒煥章主仆,用被窩包好,打算夜裡動身,一來怕走漏消息,二來白天人多眼雜。隨後他們套好車,把煥章主仆的物件裝車,坐下喝酒等待。

直到日落時分,眾人起身離開何家窪。走到三更,明月當空,前麵有片幽靜的樹林,大家說:“在這裡歇歇再走。”張忠等人下馬,口渴想喝水,見東南有個菜園子,便一起去尋井,隻留下張忠和王有義看守。

此時遠處村莊傳來三鼓之聲,張忠心想:“顧煥章說我今夜必死,現在已是三更,我不如先殺了他,解我心頭之恨!”他走到車前,從被窩裡拉出顧煥章,舉刀朝脖頸砍去,隻聽“咯嚓”一聲,紅光迸濺,鮮血直流,人頭落地,死屍栽倒在車下。

第二十五回紅胡子戲耍顧煥章神力王調兵剿邪教

詩曰:人生名譽最為先,過眼浮雲似箭穿。苦緒豈皆因自惹,愁懷惟望故人憐。關心花酒將十載,留意詩書隻六年。堪愧芸窗荒怠久,恥將俚句寫鸞箋。

賊人張忠舉刀砍向顧煥章,卻不料顧煥章並未殞命,這是為何?列位有所不知,說書一張嘴,寫書一支筆,難表兩件事——這邊殺人者反送了性命,那邊本該殞命者卻安然無恙。原來張忠提刀欲殺顧煥章時,王有義在背後目睹此景,心中暗想:“這八卦教果然不是正道,儘做些叛逆無君之事。我若再跟著他們,遲早受連累。當初不知這教底細,隻道有何好處,如今才知全是蠱惑愚人的邪教。與其同流合汙,不如殺了這叛國賊子,改邪歸正!”念及此,他猛地掄刀劈下,“哢嚓”一聲,張忠人頭落地,屍體栽倒塵埃。

王有義隨即扯開被窩,將顧煥章主仆二人鬆開,握刀等候其餘賊黨。此時跟班張祿迷迷糊糊走來,嘴裡念叨:“老爺,喝涼水不喝?”剛走到王有義麵前,便被他一刀砍倒。後麵賊眾見狀驚呼:“老爺,為何殺張祿?他沒犯錯啊!”王有義朗聲道:“我本是大清官員,卻跟張忠在邪教混了一年,實在可恨!今日我改邪歸正,殺了這叛賊主仆,你們也趁早散了,彆來送死!”眾人一聽,哄然散去。

王有義用涼水將顧煥章潑醒,又叫醒李玉,牽過馬來,把顧煥章的物件捆在馬上,將前因後果細細道來。顧煥章如夢初醒,問起天地會內情:“這天地會是何人所創?以誰為主?教中規矩如何?”王有義答道:“我入教時間短,很多事不清楚。聽張忠說,當初有個畢道成在江西太極觀,得異人傳授三卷天書:一卷《寶錄天章》,講吞丹煉氣;二卷《總通萬法》,都是符咒,能點石成金、驅妖逐邪;三卷《王府奇覽》,有長生不老、起死回生之術。他常以看病為名招納會眾,如今這會在蘇鬆、常鎮、蘆鳳、淮揚等各省,乃至關東口外、陝甘涼州都有公所,村鎮州縣中會眾更是不計其數。為首之人在四川峨眉山通天寶靈觀招兵買馬,山下有六十四座營盤,三六九日操演陣法,不許大清子民進入。會中若有人私通官府,被發現便要粉身碎骨、刨墳滅祖。我如今反教歸正,求大人庇護。”

顧煥章握住他的手:“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不負你!”又對李玉說:“這官咱不當了,功名事小,國家安危事大。我得去查訪,若真如所言,定要為國家滅了這叛賊。”他吩咐李玉先埋了兩具屍體,帶王有義暫回神力王府,自己則要去私訪。

剛要走,忽聽樹上“哢嚓”一響,跳下一個高大漢子,氣勢洶洶道:“好個王有義!天地會大事竟喪在你手,往哪跑?我來也!”顧煥章一看,此人青綢包頭,身穿青綢褲褂,腳蹬薄底靴,麵如晚霞,手持金背刀,喝道:“顧煥章休走!會總爺取你性命!”說罷舉刀便砍。煥章抽出短把刀相迎,二人戰在一處。王有義想上前幫忙,煥章喊道:“你們先走,我拿下他就來!”兩人鬥了許久不分勝負,那漢子突然朝南跑去,煥章緊追不舍。王有義不敢跟,便與李玉牽馬回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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