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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圖公案 第61到70(1 / 2)

第六十一則獅兒巷

話說潮州潮水縣孝廉坊鐵邱村有個秀才,名叫袁文正,從小苦讀儒家經典,妻子張氏不僅美貌還很賢惠,他們有個三歲的兒子。袁秀才聽說東京即將開考,就和妻子商量想去應試。張氏說:“家裡窮,兒子又小,你走了之後,我能依靠誰呢?”袁秀才回答:“我十年寒窗苦讀,就指望能一舉成名。既然賢妻在家無依無靠,不如我們收拾行李一起去。”

兩人一路上曉行夜宿,沒過多久就到了東京城,住在王婆開的店裡。過了一夜,第二天袁秀才梳洗吃飯後,就和妻子進城看風景。忽然傳來一陣喝道聲,夫妻二人急忙躲到一邊,隻見馬上坐著一位貴侯,不是彆人,正是曹國舅二皇親。國舅在馬上看到張氏美貌非凡,頓時動了歪心思,就讓軍牌把袁秀才請到府中說話。袁秀才聽說對方是國舅,哪裡敢推辭,就和妻子一起進了曹府。

國舅親自出來迎接,行過禮坐下後,詢問他們的來曆。袁秀才告知是來應試的,國舅十分高興,先讓使女把張氏帶到後堂招待,又讓左右抬來豐盛的筵席,親自勸袁秀才喝酒,把他灌得酩酊大醉,然後秘密命令左右把他扶到偏僻處,用麻繩絞死了,連那個三歲的孩兒也被打死了。可憐袁秀才滿腹學問還沒施展,就已成了一場空夢。等到張氏出來想和丈夫回店時,國舅說:“袁秀才喝酒喝多醉了,已經扶到房裡睡了。”

張氏心裡不安,不肯出府,想等丈夫醒來。挨到黃昏,國舅讓使女告訴她:她丈夫已經死了,還勸她做自己的夫人。使女把事情通知張氏後,她號啕大哭,一心想尋死。國舅見她不順從,就把她監在深房裡,讓使女不斷勸說。

再說包公到邊庭犒賞三軍,回朝複命後,就返回府中。走到石橋邊時,忽然馬前刮起一陣狂風,繞著不散。包公心想:這一定有冤枉的事。於是派手下王興、李吉跟著這陣狂風,看它落在哪裡。王、李二人領命,隨風而去。那陣風一直刮到曹國舅的高衙中才落下。兩個公牌抬頭一看,四周都是高牆,中間門上寫著大字:“有人看的,割去眼睛;用手指的,砍去一掌。”兩人嚇了一跳,回去稟報包公。

包公怒道:“這又不是皇上的宮殿,怎麼敢如此胡言亂語!”於是親自去看,果然是一座高院門,不知道是誰家的貴宅。他讓軍牌問一位老人,老人稟道:“這是皇親曹國舅的府第。”包公說:“就算是皇親也不該這麼高大,他隻是一個國舅,怎麼蓋這麼氣派的府院!”老人歎了口氣說:“大人不問,小老哪裡敢說。他的權勢比當今皇上還大,有犯在他手裡的,就用鐵枷;人家有長得美貌的婦女,就搶去霸占,不順從的就打死,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命。最近府中因為害的人多,白天都出怪事,國舅住不得,現在全家搬到彆處去了。”包公聽了,賞了老人就離開了。

回到衙中,包公馬上讓王興、李吉近前,去勾取馬前旋風鬼來作證。二人出門後,一時想不出辦法,到了晚上就在曹府門首高喊:“冤鬼到包爺衙去。”忽然一陣風起,一個冤魂手抱三歲孩兒,跟著公牌來見包公。那冤魂披頭散發,滿身是血,把自己赴試被曹府謀死,屍體被扔在後花園井中的事,從頭至尾訴說了一遍。包公又問:“既然你妻子還在,為什麼不讓她來告狀?”袁文正道:“妻子被他帶到鄭州三個月了,怎麼能見到您呢?”包公說:“你先去吧,我會為你處理。”說罷,冤魂又像之前一樣化一陣風走了。

第二天升廳,包公召集公牌吩咐道:“昨夜冤魂說,曹府後花園井裡藏有千兩黃金,有人肯下去取來,就分他一半。”王興、李吉二公差回稟說願意去。他們被吊下井中,摸到一具死屍,十分害怕,回衙稟知包公。包公說:“我不信,就算是屍身也撈起來看看。”二人又下去,把屍身撈了起來,抬入開封府衙。包公下令把屍體放在東廊下,問牌軍曹國舅搬到哪裡去了。牌軍答道:“現在搬到獅兒巷內了。”

包公當即讓張千、李萬備了羊酒,前去曹府作賀。包公到曹府時,大國舅在朝中還沒回來,他的母親郡太夫人大怒,責怪包公不該來送禮。包公被夫人羞辱,正要轉府,恰好遇到大國舅回來。大國舅見到包公,下馬和他敘談了很久,得知包公來賀卻被夫人斥責,大國舅連忙賠小心說:“請彆見怪。”二人相彆。

國舅回到府中很煩惱,對郡太夫人說:“剛才包大人遇見我,說要來賀夫人,卻被夫人羞辱走了。如今二弟做下違背常理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們一命難保。”夫人笑道:“我女兒現在是正宮皇後,怕他什麼?”國舅說:“如今皇上要是有過錯,他尚且不怕,還怕什麼皇後?不如寫封信給二弟,讓他把秀才的妻子謀死,才能絕了後患。”夫人依言,就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到鄭州。

二國舅看了信也沒辦法,隻得用酒灌醉張娘子,正拿著刀進房要殺她時,看到她的容貌又不忍心下手,就又出了房,遇見院子張公,把前情告訴了他。張公說:“國舅要是在這裡殺了她,冤魂不散,又會來作怪。我後花園有口古井,深不見底,不如把她推到井裡,豈不乾淨。”國舅大喜,就賞了張公十兩花銀,讓他綁了張氏,抬到花園。

張公有心要救張娘子,就等她醒來。不一會兒張氏醒來,哭著訴說自己的遭遇。張公也很同情她,就偷偷打開後門,把十兩花銀給張娘子做路費,讓她直接上東京找包大人告狀。

張氏拜謝張公後出門。她本是深閨婦女,獨自一人怎麼能到東京呢?她的悲哀怨氣感動了太白金星,金星化作一個老翁,一直指引她到東京,然後化作一陣清風離去。張氏又驚又疑,抬頭一看,正是以前住過的王婆店門口,便進去投宿。王婆認出了她,張氏訴說了此前的遭遇,王婆也為之落淚,說:“今日五更,包大人會去行香,等他回來時,你可以攔住馬頭告狀。”張氏請人寫好狀子,走到街上,正好遇見一位官員到來,便上前攔住馬頭喊冤。誰知這位官員不是包大人,而是大國舅。大國舅見了狀子大驚,以衝撞馬頭為由治罪,當場用棍子將張氏打昏,搜出她身上的十兩銀子也搶走了,還把她的屍身丟在偏僻的小巷裡。王婆聽到消息連忙來看,見張氏還有氣息,急忙抱回店中救醒。

過了兩三天,打聽到包大人從門前經過,張氏跪在地上攔住馬頭喊冤。包公接過狀子,讓公差帶張氏入府,到東廊下去認屍,果然是她的丈夫袁文正。包公又傳店主人王婆來詢問,審勘清楚後,讓張氏到後堂休息,打發王婆回店。包公心想:應先捉拿大國舅再作打算,於是假裝生病不起。

皇上聽說包公生病,與群臣商議去探視。曹國舅啟奏:“讓微臣先去探病,陛下再去不遲。”皇上應允。次日,曹國舅要到包府的消息傳來,包公吩咐準備妥當。等國舅到府前下轎,包公出府將他迎入後堂坐定,慰問了許久,便讓人抬上酒來。飲到半酣,包公起身說:“國舅,下官前日接到一紙狀子,有人告說丈夫、兒子被人打死,妻室被人霸占,後來他妻子逃到東京,又被仇家打死,幸好被王婆救醒,再次到我這裡告狀,我已準了她的狀子,正想請國舅商議,不知那官人姓甚名誰?”國舅聽罷,嚇得毛發悚然。這時張氏從屏風後走出,哭著指認:“打死我的正是此人!”國舅喝道:“你無故誣陷他人,該當何罪?”包公大怒,命令軍牌將國舅拿下,脫去官服官帽,用長枷監禁在牢中。包公擔心走漏消息,關上府門,將國舅隨帶的人全部拿下。

包公思索著捉拿二國舅的計策,於是寫下一封假家書,又搜出大國舅身上的印章,用朱印蓋好,派人星夜趕到鄭州,說郡太夫人病重,讓二國舅急速回來。二國舅見了書信,認得是兄長的印章,立刻趕回東京。還沒到府中,就遇見包公,被請入府中敘話。喝了三杯酒,二國舅起身說:“家兄有書來,說郡太夫人病重,改日再向您請教。”忽然廳後走出張氏,跪下哭訴此前的遭遇。二國舅一見張氏,麵如土色。包公下令將他拿下,用枷監禁在牢中。

隨從把消息報告給郡太夫人,太夫人大驚,急忙去見曹皇後說明此事。曹皇後奏知仁宗,仁宗也不受理。皇後心慌,私自出宮來到開封府,想為二國舅說情。包公道:“國舅已犯下大罪,娘娘私自出宮,明日為臣會奏知聖上。”皇後無話可說,隻得回宮。

次日,郡太夫人向仁宗奏請,仁宗無奈,派眾大臣到開封府勸和。包公預知他們會來,吩咐軍牌出示告示:“你們各自有衙門,今日隻要進入府中,就與國舅同罪。”眾大臣聞知,哪個敢進府?皇上知道包公決不容情,怎奈郡太夫人在金殿上哀奏,隻得禦駕親到開封府。包公上前接駕,將玉帶連咬三口奏道:“今日又不是祭祀天地、勸勉農事的日子,聖上胡亂出朝,預示天下將有三年大旱。”仁宗說:“朕此來隻為二皇親的緣故,萬事看在朕的麵上饒恕他吧!”包公道:“既然陛下要救二皇親,一道赦文就夠了,何勞禦駕親臨?如今二國舅罪惡滔天,如果不依臣的判決處理,臣情願交還官印回鄉務農。”仁宗無奈回駕。

包公下令從牢中押出二國舅,赴法場處決。郡太夫人得知,又入朝哀懇聖上降赦書救二國舅。皇上應允,立即頒布赦文,派使臣到法場。包公跪聽宣讀,赦文隻赦東京的罪人和二皇親。包公道:“都是皇上的百姓犯罪,為何不赦天下,隻赦東京?先把二國舅斬首,大國舅等到午時開刀。”郡太夫人聽說斬了二國舅,連忙哭著奏告皇上。王丞相奏道:“陛下須通行頒布赦天下的詔書,才能保住大國舅。”皇上應允,立即起草詔書頒行天下,不論犯罪輕重,一律赦免。包公聽說各處都已赦免,便當場打開大國舅的長枷,放他回府。大國舅見了郡太夫人,相抱而哭,說:“孩兒不肖,辱沒父母,如今死裡逃生,想母親自有人侍奉,孩兒情願交還官印,入山修行。”郡太夫人勸留不住。後來曹國舅得遇真人點化,入了仙班,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包公判明這段公案,下令將袁文正的屍首葬在南山的南麵,從府庫中取出三十兩銀子賜給張氏,讓她回本鄉。當時遇到赦免的人家無不稱頌包公的仁德。包公此舉,斬殺一國舅而使袁文正的冤屈得以伸張,赦免一國舅而使天下罪囚都得到釋放,真可謂是能像迅雷般執法、如甘霖般施恩的人啊!

第六十二則桑林鎮

話說包公賑濟完饑民,離任前往京城,來到桑林鎮歇宿。他吩咐手下:“我要在東嶽廟借住三天,地方上要是有什麼不公平的事,允許前來告狀。”忽然有一個住在破窯裡的婆子聽說了,前來告狀。包公見這婆子雙目昏花,衣服又臟又破,便問:“你是什麼人,要告什麼不公平的事?”那婆子連連罵道:“說起我的名號,就該判死罪。”包公笑著問她原因。婆子說:“我的冤屈事,除非是真包公才能斷,隻怕你不是真的。”包公道:“你怎麼認得是真包公還是假包公?”婆子說:“我眼睛看不見,要摸頸後有個肉塊的,才是真包公,那時才能伸我的冤。”包公道:“任你來摸。”

那婆子走近前,抱住包公的頭伸手去摸,果然有肉塊,知道是真的,在他臉上打了兩個巴掌,左右公差都大驚失色。包公也不生她的氣,便問婆子有什麼事,讓她說來。婆子道:“這事隻能你我二人知道,必須遣去左右公差才好說。”包公立即屏退左右。婆子見前後無人,放聲大哭道:“我家是亳州亳水縣人,父親姓李名宗華,曾做過節度使,沒有兒子,隻生我一個女兒,因為不好養活,十三歲就進入太清宮修行,尊為金冠道姑。

有一天,真宗皇帝到宮中行香,見我美麗,納為偏妃。太平二年三月初三日生下小儲君,當時南宮劉妃也生下一個女兒,隻因六宮大使郭槐作弊,用女兒換了我的小儲君,我氣得暈在地上,不小心弄死了女兒,被囚禁在冷宮,當時張院子知道此事冤屈。六月初三日見太子遊賞內苑,我略說起情由,被郭大使報給劉後得知,用絹絞死了張院子,殺了他一十八口。直到真宗駕崩,我兒接位,頒布赦免冷宮罪人,我才得出,隻能來桑林鎮覓食。萬望奏於主上,伸我的冤,讓我母子相認。”

包公道:“娘娘生下太子時,有什麼留記作為驗證?”婆子道:“生下太子之時,兩手不直,一個宮人挽開看時,左手有‘山河’二字,右手有‘社稷’二字。”包公聽了,立即扶婆子坐在椅上跪拜道:“望乞娘娘恕罪。”讓人取來錦衣給她換上,帶回東京。

等到包公朝見仁宗,說了很多有功績的事,奏道:“臣蒙詔而回,路遇一個道士連哭三日三夜。臣問他哭的原因,他說:‘山河社稷倒了。’臣奇怪地問:‘為什麼說山河社稷倒了?’道士說:‘當今沒有真天子,所以山河社稷倒了。’”仁宗笑道:“那道士太會說謊了。朕左手有‘山河’二字,右手有‘社稷’二字,怎麼不是真天子?”

包公奏道:“望我主把手給小臣看明,還有商議。”仁宗立即開手給包公及眾臣看,果然不差。包公叩頭奏道:“真命天子,可惜隻做了草頭王。”文武官員聽了都大驚失色。天子微微怒道:“我太祖皇帝仁義得天下,傳到寡人,從來沒有過失,怎麼說是草頭王?”

包公奏道:“既然陛下是嫡派的真主,怎麼不知親生母親所在?”仁宗道:“朝陽殿劉皇後就是寡人親生母親。”包公又奏道:“臣已訪知,陛下嫡母在桑林鎮覓食。倘若聖上不信,問問兩班文武就有知道的。”仁宗問群臣:“包文拯所說可疑,朕果有此事嗎?”

王丞相奏道:“此是陛下內事,除非問六宮大使郭槐,可知詳情。”仁宗立即宣郭大使問他。大使道:“劉娘娘是陛下嫡母,何必問!這是包公妄生事端,欺罔我主。”仁宗大怒,要將包公押出市曹斬首。王丞相又奏:“文拯此情,內中必有緣故,望陛下將郭大使發下西台禦史處勘問明白。”仁宗應允,著禦史王材根究此事。

當時,劉後恐怕泄露事情,秘密與徐監宮商議,將金寶買囑王禦史方便。不想王禦史是個贓官,見徐監宮送來許多金寶,便歡喜接受,放下郭大使,整酒款待徐監宮。正飲酒間,忽然一個黑臉漢撞入門來。王禦史問是誰,黑臉漢道:“我是三十六宮四十五院都節史,今日是年節,特來大人處討些節儀。”王禦史吩咐門子給他十貫錢,賞三碗酒。那黑漢吃了二碗酒,醉倒在階前叫屈。

有人問原因,醉漢道:“天子不認親娘是大屈,官府貪贓受賄是小屈。”王禦史聽得,喝道:“天子不認親娘關你什麼事?”令左右將黑漢吊在衙裡。左右正吊間,有人報南衙包丞相來到。王材慌忙令郭大使再入牢中坐著,即出來迎接,不見包公,隻有從人在外。王禦史問:“包大人在哪?”董超答道:“大人說在王相公府裡議事,我等特來伺候。”王禦史驚疑。

董超等一齊入內,見吊起的正是包公,董超眾人一齊向前解了。包公發怒,令拿過王禦史跪下,就在府中搜出珍珠三鬥,金銀各十錠。包公道:“你是枉法贓官,當正典刑。”立即令推出市曹斬首示眾。

當下徐監宮已從後門走回宮中。包公將那些財物具奏天子,仁宗見了贓證,沉吟不決,問:“此金寶是誰進用的?”包公奏道:“臣訪得是劉娘娘宮中使喚的徐監宮送去的。”仁宗於是宣徐監宮問他。徐監宮難以隱瞞,隻得當殿招認,是劉娘娘所遣。

仁宗聞知,龍顏大怒道:“既是我親母,何必私賄買囑?其中必有緣故!”於是下敕發配徐監宮到邊遠地方充軍,著令包公拷問郭大使根由。包公領旨,回轉南衙,將郭大使嚴刑究問,郭槐苦苦不肯招認,便押入牢中監禁。

包公喚董超、薛霸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如此如此,查出郭槐事因,自有重賞。”二人徑入牢中,私開了郭槐枷鎖,拿過一瓶好酒與他共飲,秘密囑咐道:“劉娘娘傳旨著你不要招認,事情脫節後,自有重報。”郭槐大使不知是計,飲得酒醉,說道:“你二牌軍善施方便,待回宮見劉娘娘說你二人之功,亦有重用。”

董超覷透其中玄機,引入內牢,重刑拷勘道:“郭大使,你分明知道情弊,好好招承,免受苦楚。”郭槐受苦難禁,隻得將前情供招明白。次日,董、薛二人呈知包公,包公大喜,執郭槐供狀啟奏仁宗。

仁宗看罷,召郭槐當殿審問。郭槐又奏道:“臣受苦難禁,隻得胡亂招承,哪有此事。”仁宗以此事問包公道:“此事難理。”包公奏道:“陛下再將郭槐吊在張家園內,自有明白處。”天子依奏,押出郭槐前去。

包公預裝下神機,先著董超、薛霸去張家園,將郭槐吊起審問。將近三更時候,包公禱告天地,忽然天昏地黑,星月無光,一陣狂風過處,已把郭槐“捉”去。郭槐開目視之,見兩邊排下“鬼兵”,上麵坐著的是“閻羅天子”。

“王”問:“張家一十八口當滅麼?”旁邊走過“判官”近前奏道:“張家當滅。”“王”又問:“郭槐當滅否?”“判官”奏道:“郭大使尚有六年旺氣。”郭槐聞說,口聲:“大王,若解得這場大事,我與劉娘娘說知,作無邊功果致謝大王。”

“閻王”道:“你將劉娘娘當初事情說得明白,我便饒你罪過。”郭槐一一訴出前情。左右“錄寫”得明白。皇上親自“聽聞”,乃喝道:“奸賊!今日還賴得過麼?朕是真天子,不是閻王也,判官乃是包卿!”郭槐嚇得啞口無言,低著頭隻請快死。

皇上命整駕回殿,天色漸明,文武齊集,天子即命排整鑾駕,迎接李娘娘到殿上相見。帝、母二人悲喜交集,文武慶賀,於是令宮娥送入養老宮。仁宗要將劉娘娘處以油鍋之刑來泄憤。

包公奏道:“王法沒有斬天子的劍,也沒有煎皇後的鍋,我主若要她死,著人用丈二白絲帕絞死,送入後花園中;郭槐當受鼎鑊之刑。”仁宗應允,遂依包公決斷。真可謂亙古一大奇事!

第六十三則鬥粟三升米

話說河南開封府陳州管轄的商水縣,有個叫梅敬的人,年輕時進入郡學讀書,家境殷實,父母健在,隻是沒有兄弟。他娶了鄰縣西華縣的薑氏為妻。後來父母雙亡,守孝期滿後去參加科舉考試。多次應試都沒考中,於是對妻子說:“我從小學習儒家經典,本想光宗耀祖,讓妻子榮耀、子孫受益,成為天地間的偉人。無奈蒼天不遂人願,讓父母沒等到我實現大誌就去世了,我實在是天地間的罪人。如今反複思考,常想起古人說過,如果想腰纏十萬貫,除非騎鶴上揚州。我打算放棄儒學去從商,遨遊四海,來伸展誌向。怎麼能屈守田園,在山林中老去呢?不知賢妻意下如何?”

薑氏說:“我聽說古人有雲:‘在家聽從父親,出嫁聽從丈夫。’你既然立誌從商,我應當聽從。隻希望你此去以千金之軀為重,保全父母賜予的身體,不要貪戀路邊的花草。如果能稍獲微利,就應當儘快整理行裝歸來。”梅敬覺得妻子說得有理,就收拾好貨物,前往四川成都府經商,薑氏設宴送彆他離去。

梅敬一去六年沒有回來,一天忽然動了歸鄉的念頭,就收拾財物,到諸葛武侯廟中求簽。祈禱完畢,求得一簽,上麵寫著:

逢崖切莫宿,逢湯切莫浴。

鬥粟三升米,解卻一身曲。

梅敬求得此簽,茫然不知是什麼意思,隻好起程回家。這一天船夫把船停泊在大崖之下,梅敬忽然想起簽中“逢崖切莫宿”的句子,於是自我省悟,立即讓船夫把船移到彆處。剛移開船,大崖忽然崩塌,陷下了無數東西。梅敬心中大驚,才相信簽中的話有靈驗。一路平安到家,薑氏把他接入堂上,重新行夫婦之禮,簡略敘述了離彆之情。當時天色已晚,夜裡一片昏黑。一時間薑氏燒了一盆熱水,對梅敬說:“賢夫路途勞苦,請去洗澡,才好歇息。”

梅敬聽了妻子的話,又猛然省悟,神簽說“逢湯切莫浴”,於是推托說:“我今天偶然不想洗澡,不勞賢妻過問。”薑氏見丈夫這麼說,就不再催促,自己去洗澡。薑氏正在洗澡時,不料被一個預先藏在房中的人,用利槍從腹中刺中,可憐薑氏姿容秀美,就這樣成了一場空夢。那人溜到房外躲了起來。

梅敬在外麵等候,見薑氏很久沒出來,拿著燈進入浴房呼喚,才知道她被殺在地上,哭得幾次昏迷。第二天正要寫狀子告官,又不知道是誰殺的。卻有街坊鄰舍知道了這事,急忙到開封府告發梅敬無故殺死妻子。

包公看了狀詞,立即傳梅敬來審問。梅敬就把求簽的事告訴了他。包公自己思索:梅敬才回來,決沒有自殺妻子的道理。於是對梅敬說:“你出門六年不回,你妻子容貌美麗,一定有奸夫,想來是奸夫起意要謀殺你,你因為領悟了神簽的話,所以得以免遭禍患。如今詳觀神簽中說‘鬥粟三升米’,我想官鬥十升隻有三升米,還有七升無疑是糠,莫非這奸夫就是康七?”

梅敬說:“我家對鄰果然有一個人叫康七。”包公立即命令左右把康七傳來審問,康七也不推脫抵賴,叩頭供認說:“小人因為見薑氏美貌,不該起了謀心,本意是想殺她的丈夫,不知誤傷了他的妻子。相公明察秋毫,小人情願伏罪。”包公押了供狀,就判他償命,立即執行刑罰。遠近的人無不歎服。

第六十四則聿姓走東邊

話說東京管轄的袁州有個叫張遲的人,和弟弟張漢同住一個院落。張遲娶了周氏為妻,生下一個剛滿周歲的兒子。恰逢周氏的母親生病,派家仆來通知女兒。周氏聽說母親病了,就和丈夫商量要回娘家探望,過了幾天才收拾好行裝回去。

等周氏到了娘家,母親的病已經好了,她便在娘家留了一個多月。忽然張遲有個老朋友潘某在臨安當縣吏,派仆人來邀請他。張遲接到老朋友的書信,第二天先打發仆人回去回複,答應前往相會。潘家仆人走後,張遲和弟弟商議說:“臨安的潘老朋友派人來請,我已經答應去了,家裡需要人照料,你代我去周家說一聲,順便接嫂嫂回來。”弟弟答應了。

第二天,張漢徑直來到周家,對嫂嫂說:“哥哥將要出遠門,特地讓我來接嫂嫂回家。”周氏是個賢惠的婦人,對小叔子很敬重,吩咐準備酒菜招待他。張漢喝了幾杯酒,說:“路途較遠,得趁早動身。”周氏便辭彆父母,跟著小叔步行回家。

走到高嶺上時,正是五月天氣,烈日酷熱,周氏手裡又抱著孩子,走得非常艱難,就對小叔說:“太陽正當頭,看家裡也不遠了,先在林子裡坐一會兒,躲避一下暑氣再走吧。”張漢說:“既然走得困難,稍坐片刻也好,不如我先抱侄兒回去報信,讓家裡找轎夫來接你。”周氏說:“這樣正好。”就把孩子交給小叔抱回家,張遲正在門口等候。張漢對哥哥說:“嫂嫂走不動,得找人去接。”張遲立即雇了轎夫,趕到半嶺上,卻找不到周氏。轎夫回來報告,張遲大驚,和弟弟又回到她休息的地方尋找,還是不見人影。

張漢也覺得可疑,對哥哥說:“莫非嫂嫂有什麼東西忘在娘家,突然想起來,回娘家去取了?哥哥再去周家問問吧。”張遲覺得有道理,就到周家詢問,周家的人都說:“自從出門後已經半天了,哪裡見她回來過?”張遲更加慌張,又和弟弟在樹林山嶺間四處尋找,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發現妻子死在林中,而且沒有了頭顱。張遲悲痛大哭,當天就和弟弟雇人抬屍,用棺木盛殮了。

第二天,周氏的娘家得知此事,她的哥哥周立是個很愛打官司的人,立即扭著張漢到曹都憲那裡告狀,聲稱張漢想對嫂嫂圖謀不軌,嫂嫂不從,他怕嫂嫂回去說出來,就殺了她滅口。曹都憲相信了周立的話,對張漢嚴刑拷打,張漢始終不肯屈招。曹都憲命令都官追查婦人的首級。都官派人到嶺上尋找,沒有找到,就偷偷挖開一座婦人的墳墓,取出屍體砍下首級回報。

曹都憲再審訊時,張漢怎麼肯招認,受不過嚴刑,隻得屈招,承認了謀殺的罪名,被監禁在獄中等待處決。將近半年後,正好包大人巡視東京的罪犯,看到張漢的案卷,就把張漢叫到廳前詢問。張漢訴說了前麵的情況。

包公懷疑道:“當時她丈夫尋找妻子的首級沒有找到,過了幾天,都官就找到了,這件事可疑。”於是把張漢暫時關在獄中。隨後叫來張龍、薛霸二公牌吩咐道:“你們二人去南街頭找個卜卦的人來。”正好找到一個張姓術士,包公說:“讓你代我推算一件事,必須虔誠祈禱。”術士問:“大人要占什麼事,請問主旨是什麼?”包公說:“你隻管推算,主旨我自己知道。”

術士推出一卦是“天山遁”,回報包公說:“大人占得此卦,‘遁’就是隱匿的意思,是問一件隱秘的事情。”包公問:“卦辭是什麼?”術士說:“卦辭意義深遠難明,需要大人自己推測。”卦辭是:

遇卦天山遁,此義由君問。

聿姓走東邊,糠口米休論。

包公看了卦辭,沉吟了很久,不知道如何解釋,就命人取一鬥官米賞給術士讓他走了。包公叫來六房吏司,問道:“這裡有‘糠口’這個地名嗎?”眾人都回答沒有這個地名。

包公退入後堂,秉燭而坐,思考這件事,忽然領悟過來。第二天升堂,叫來張龍、薛霸二公牌,拘來張遲的鄰居蕭某,秘密吩咐道:“你帶二位公牌到建康地方的旅店裡,限三日內訪查張家的事情回來報告。”蕭某覺得事情關係重大,難以訪查,擔心違限獲罪,想推辭,見包公有些生氣,隻得跟隨二位公牌出了府衙。

一路上訪問張家婦人被殺的緣由,毫無消息。正走到建康的旅店,想做午飯吃,店裡坐著兩個客商,帶著一個年少婦人在廚下燒火做飯,兩個客商困倦了,隨身躺在床上。蕭某悄悄看那婦人,覺得麵孔很熟,婦人見了蕭某也覺得相識,二人對視了很久。那婦人愁眉不展,上前問蕭某:“長者從哪裡來?”蕭某答道:“我是萍鄉人,姓蕭。”婦人聽說和丈夫是同鄉,就問:“長者居住的地方可認識張某嗎?”蕭某大驚道:“你好像是我鄉裡的周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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